但有人却把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这个男人,也就是谋杀奈拉的凶手,目前被埃及调查人员命名为“Mohammed A”,我们就叫他A某。
A某和奈拉是同一个学院的同学,两人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关系破裂后,A某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单方面纠缠、威胁、恐吓奈拉,想让奈拉嫁给他。
奈拉避之唯恐不及,并且根据她爸爸所说,奈拉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结婚,她才21岁,她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未来,“根本没有想过结婚”。
A某丝毫不在乎奈拉的想法,仍旧死缠烂打,在奈拉将他从社交平台上屏蔽之后,他还是不死心,多次威胁奈拉,奈拉和家人不止一次向警方报告过这些威胁。
但很显然,无论奈拉怎么明确拒绝,多少次报警,都没有用。
当地时间6月20日下午,奈拉在大学校门口又遇到了前来纠缠的A某,这一次,A某的威胁行为升级,他是带着刀来的。
他不能接受奈拉的拒绝,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暴力殴打奈拉,直到她倒在地上,她的头撞到了人行道上,她的身体被多次刺伤。
大学保安就在旁边,想要上前阻止,但就这短短的距离,还没等他走上前,A某就用手里的刀直接割开了奈拉的脖子。
因为无法接受拒绝,他就残忍夺走了奈拉的生命,甚至还不止如此,在他割喉奈拉之后,还想要毁掉她的脸。
此时保安冲上来制住了他,但一切为时已晚。
奈拉当场死亡,她死在大学校门口,死在众多惊恐的旁观者面前,死在本该拥有无限可能的21岁。
凶手A某被当场制服,并在之后被移交公诉机关。
A某证实,他之前想的是在杀了奈拉之后自杀,因为奈拉离开他近一年半后,没有她的生活已经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拿着刀在大学校门口等她,一看到她,就冲上去实施了血案。
公诉机关听取了大约40名目击者的证词,其中包括曼苏拉大学的保安,就是那个在现场抓住凶手的保安。
保安证实,当他在校门口看到一大群市民聚集在一起时,他就冲向了那个拿着刀的年轻人。
他什么也没想,只想着把凶手从女孩身上拉开,当时女孩已经被刺了好几刀。
整个过程发生得非常快,在场那么多人,很多人都录下了事发时的场景发到了网上。
那些血腥的片段很短暂,但却无比冲击,让人们几乎震惊到失语,然后才是恐惧、愤怒。
尤其是埃及女性,同胞在光天化日下、在学校门口被割喉,她们无法再感受到安全。
在阿拉伯语的“奈拉”等话题里,随处可见埃及女性的呼喊。
“人们总问受害者‘为什么你不拒绝?’
她拒绝了。她的整个家族都拒绝了。而对于她的拒绝,他的反应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杀了她,无人阻止。
他当着整个大学的面,杀了她。
希望她能安息,愿她得到正义。”
“仅仅是因为说了‘不’,女人就被残忍杀害。一切就好像我们又倒退回了蛮荒时代一样。
真丢人!!…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我现在的感受。
我们从未真正安全,可悲的是,这样的事永远不会消失,我们会一直一直发着相同的帖子!”
“这特么就是绝对纯粹的野蛮。
一个21岁的女孩,在她大学校门口被她拒绝结婚的男人当众谋杀,仅仅是因为她说了‘不’。”
“曾经有一个女人被杀,因为她说了‘不’。”
埃及人愤怒的不只是受害者的遭遇,还有那些在一旁围观的路人,他们明明可以在血案发生之前做什么,但都选择了什么都不做。
一些发在网上的现场视频显示,有人在奈拉还未被杀时就已经在旁边录像了,但就只是一直在录像,眼睁睁看着女孩的性命被夺走。
“别光站着看了,救救你眼前这个受到攻击的人吧。她可能是你的姐妹,或者其他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啊。”
还有一些网友更令人作呕,他们将血案当做玩笑,为凶手开脱,反过来指责受害者,说她穿的衣服不够多…
“我非常同意图里的说法,支持。人们应该为校园里的性别混杂找到解决办法,并且应该给女性设定适当的着装要求。”
他所引用的图一里是在说,受害者被这样对待,“是上帝对她的惩罚”,而凶手应该被送到诊所接受心理治疗,“愿上帝减轻他的痛苦”。
图二则是说,“这个年轻人(凶手)可能是男女同校的受害者,因为在大学里有穿紧身衣的女孩在他面前,导致了他的不稳定。”
“太蠢了,直接性侵她不是更好。”
“还是等等再下结论吧。现在还不知道原因吧,不要着急。你没看到那女孩穿的衣服吗…”
“那个女孩穿着紧身衣…”
“我真不敢相信,人们居然会说,‘是她命里该绝’,还有人说‘她穿成那样怎么能去见上帝’。
她被一个接受不了拒绝的人在整个大学面前谋杀了。怎么人们还要想方设法地责怪她啊!”
有良知的人们无法不愤怒,那些宣扬“受害者有罪论”的人毫无怜悯之心地羞辱着受害人,从她身上找被杀的原因。
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却在她的血泊前,指指点点着她的穿着。
无论她穿了什么,都不是她被杀的理由。
埃及女性无法不愤怒,因为对于她们来说,这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恐惧被再次点燃。
在埃及,针对女性的暴力犯罪已经成了一种普遍现象,埃及社会的厌女深入骨髓。
联合国妇女署曾在埃及进行过一项研究,其中99.3%的女性受访者表示她们曾受到过性骚扰,91%的女性表示她们因此走在街上,感觉不安全。
曾有人说,“埃及充满了性骚扰,以至于人们对它变得不敏感。”
性骚扰逐步升级为暴徒式性侵犯,“从扒光女性的衣服将她们拖到地上——到性侵。”
2011年2月11日,南非记者Lara Logan在埃及某个广场上报道庆祝活动时,被大约200人的疯狂暴徒包围,把她从她的团队里拉了出来,对她进行殴打、性侵犯。
这样的暴民式公共性侵犯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在埃及非常常见,人们称之为“地狱之环”。
这是一群由200到300名男性聚集起来的团体,通常他们会排成两行,在街上游荡,一旦他们找到受害者(通常是一两个单独站着的女性),这些团体就会汇集起来,绕着女性形成一个圆,把她们困在里面。
暴徒之间有着明确的分工,围着女性的那一圈男人开始扒受害者的衣服,后面一圈的男人会在混乱中声称是来帮助女孩的,最外围圈子的男人会试图分散人们对这里的注意力。
受害者在一片有组织的混乱当中,几乎是茫然的,这种袭击在大型活动时发生得尤为频繁。
2013年1月25日,埃及革命两周年,成千上万的埃及人聚集在解放广场。
19名女性遭到了男性群体的暴力性侵犯,当天的袭击是有组织的,她们被拉、推搡、殴打、扒去衣服、被猥亵、被手指性侵、被嘴咬,在一些女性身上发现了精液,甚至有受害者被利器刺伤生殖器。
从这样的公共性侵犯,到每一个系统内部、家庭、学校、职场、街头…埃及女性遭到的袭击、受到的威胁是无孔不入的。
丈夫把妻子推下阳台,因为她的新冠检测呈阳性;
男人无法接受未婚妻的离开,就把硫酸泼在她脸上;
一个男人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妻子和女儿,这样他就可以和别人结婚;
一个男人因为经济原因没能和妻子离婚,就安排另一个男人性侵她来证明她的不道德——最后性侵犯杀死了她。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而无论是暴徒式大规模公共性侵犯,还是性骚扰个例,罪犯总能逃脱,因为埃及从法律到社会都在纵容他们。
2013年4月,一位女性在开罗一座桥上遭到性骚扰和性侵,路人一再告诫她不要起诉。
“他们说,我应该放手。如果你是一个‘体面’的好女孩,你就别多事。”
人们会说,“他很穷,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首先,责任肯定在女人身上。人们总是会问,她当时穿着什么?”
近十年过去了,奈拉被当街割喉,人们还在问,她当时穿着什么。
显然,社会没有改变。同样,埃及法律对性骚扰的漠视也没有改变。
2014年,性骚扰被定为刑事犯罪,但埃及法院很少对男性定罪。
2020年,超过50名女性受害者在社交媒体上曝光了一名埃及富二代的恶行,他多年来骚扰、殴打、侵犯了约150名女孩,包括未成年人。
但这现象级的曝光,丝毫没有让当局采取任何行动。
直到埃及全国妇女委员会提交了报道,要求检查机关调查,这个富二代才被捕。
并且,只有同样来自精英家庭的女性才能收到当局的信息,其他投诉了富二代的女性,则面临骚扰甚至逮捕…
近年来,财务压力、失业率上升、疫情、社会经济状况等的恶化,更加剧了男性对女性的暴力行为,甚至这种暴力已经超过了埃及“文化”中对性暴力的容忍程度。
奈拉之死就是如此。
埃及女性长久以来的恐惧与愤怒,在奈拉遇害后膨胀到了极点,但埃及当局是否能够以此案为戒,为女性提供一个更安全的社会环境呢?恐怕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