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五晚上,白洋为了化学竞赛一个人留下来,在实验室待到很晚。 然后秦瑶走进了实验室,又衣衫不整、满面泪痕地跑出了实验室,尖叫着找到路上第一个碰到的门卫大爷,说有人非礼她。 白洋在后面追,骂她说谎。 在秦瑶口中,白洋成了约她补习、非礼未遂的学长,她只是单纯赴约,没想到会遭遇这种事。 而白洋口中,秦瑶是自导自演。进去告白不成就开始撕自己衣服,边哭边往外跑。白洋知道她肯定要说谎,于是追了上去。 两个人各执一词,难分真假。 关键是实验室里正好没有监控,走廊上的监控拍到的就是秦瑶衣衫不整跑出来的画面。 学校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白洋虽然做事很皮,但一向学习成绩很好,而秦瑶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学生。 这种情况下,似乎受害者更容易博取人们的同情。 秦瑶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她哭泣、无助,瑟瑟发抖,表演出了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她躲在母亲的怀里呜咽,痛苦地说如果大家不相信她,她宁愿去死。 我妈抱着秦瑶哭成了泪人,声声泣血地说一定要帮她讨回公道。 慢慢地人们也说:「哪个姑娘家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现在的年轻小伙血气方刚,难免有点冲动。」 「秦瑶在学校就比较受欢迎,有男生偏激点也不奇怪。」 白洋拒绝承认,但那些流言还是像弥天大网一样,罩在白洋身上。 把一个从来都意气风发的少年,狠狠地按在泥泞里。 流言真的是能杀人的。人们怀疑、嫌弃、畏惧的目光和议论,不亚于一把把刀子扎在被中伤者的身上。 学校领导劝他说出真相,他家里人按着他要让他给秦瑶下跪道歉。在他们眼里,不管发生什么,先取得秦瑶的原谅才是最重要的。 白洋倔强地对着那些人,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做过,全是秦瑶干的,我不道歉。」 我爸妈气得就要上来打他,被其他外人拦住。 白洋他妈哭着求白洋:「不管怎么样,你先道个歉吧。」 「绝不,要道歉也是秦瑶给我道歉。」 我妈气到快要昏厥,说一定要给秦瑶讨回公道。 但白洋的公道呢?白洋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硬生生被泼了所有的脏水。 再和白洋见面时,眼泪差点没忍住。短短几天,白洋眼眶里充满血丝,神色憔悴,应该这几天都没休息。 他已经被停课了,隔着一扇铁门跟我对望。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唯独眼里还剩下一丁点亮光,像将死之人抓住一根浮木: 「秦念,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泣不成声。 「这,就够了。」 他笑得很勉强,如同一朵即将折断的花。我为那个笑容心疼不已,但怎么也想到,那是我见到的属于白洋的最后一个微笑。
我去找父母,表示白洋是班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可能对秦瑶做什么,何况他对秦瑶根本没意思。 我妈用憎恨的眼神盯着我:「你的意思是瑶瑶在骗人?」 「瑶瑶一个姑娘家,用自己名节骗人?!」 「秦念,她是你亲妹妹啊,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 我妈声嘶力竭,我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可是妈,这根本就是秦瑶干的……」我争红了眼,「就算报警,我也会实话实话的。」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打在我的脸上。 是我妈打的,她恨恨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敢!秦念,你要是敢胳膊肘往外拐,这个家就当没有你!」 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妈,最后变成自嘲的苦笑。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妈,从来都不相信我。 这期间最舒适的大概就是秦瑶,她整天躺在床上休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我去找她,跟她摊牌。 但秦瑶做戏上了瘾,深陷受害者的身份不能自拔,就算只有我们俩人,也依然装得惊恐万分,绝口不提那天的真相。 准备好的录音笔,派不上用场…… 我急了,问她到底怎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一开始学校怕把事情闹大,考虑到秦瑶也没受到实质伤害,想让两家私下解决,道歉赔偿了事。但白洋不松口,两家僵持不下,估计很快会报警。 我甚至开始低三下四:「秦瑶,求你了,你说出真相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说出真相……」 秦瑶还在装:「姐,你在说什么,我说的就是真相啊。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呢?明明我才是受伤的那个……」 「秦瑶!你别装了!你为什么一直要这样找事,为什么!」 我忍不住吼她,招来了外面的母亲,她生气地把我赶出秦瑶的卧室。 秦瑶靠在床头,遥遥投来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大不了就报警,我会跟警察说清楚真相的,哪怕要跟这个家决裂,我也会维护白洋。 我做好了这个决心,但,却没派上用场。 白洋死了。 他妈这些天一直在忙他的事,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来车。白洋飞奔上去推开了他妈,然后自己……永远结束了十七岁的生命。 我永远失去了那个男孩。 那个像流星般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青春有了颜色的男孩。 抢父母的宠爱、抢男人,这些都可以不算什么。但秦瑶,毁了我最爱的男孩。 无法原谅,我永远都无法原谅秦瑶。 时间倏忽被拉回现实,我看着镜子里看起来心情极好的秦瑶,而我面色惨白如纸。 所以她是怎么有脸说出那种话的,「到死都喜欢」? 她是又怎么有脸害死一个人,没有任何内疚之情地活到现在,又拿那个人的生命开玩笑的。 我已经在忍了,这些天也伪装得足够好。但这一刻我还是忍不住了,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我手扶着那个王冠头饰,借着调整位置的名义,狠狠往秦瑶头发深处按。 疼得她发出一声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