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特朗普上了世界第一播客节目Joe Rogan Experience(“JRE”),完成了三个小时不间断无剪辑对谈,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后,Joe Rogan没能请来卡玛拉·哈里斯,倒是请来了特朗普的副总统候选人JD Vance(万斯)。
11月1日,节目上线,目前油管播放量超过1,000万,评论近10万条,评价一致正面。
我花了三个小时,帮大家把视频听完了。给大家概括一下。
首先是总体印象部分。(以下,JR为Joe Rogan,JD为JD万斯)
1.保持了JRE节目一贯风格和质量,两个人在平等的、真实的对话,没有底稿,聊到哪儿是哪儿,可以看到即时的发挥和反应,尤其是,中间遇到技术故障或有停顿也都不剪(除了JR去了躺厕所)。
2.JR问了很多问题,其中不乏有争议的问题。JD能够直面问题,全部正面回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知道的就给出自己的理解和口径
3.还是那个印象,JD能给特朗普主义、保守主义、MAGA提出一种新的视角、新的切入角度,新的解读方式,新的呈现方式,诉诸个人经验、家庭经验、个人感受、情理、逻辑,常识,远远比特朗普乃至其他共和党/保守派政客都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这个人是美国民粹右翼政治不可多得的新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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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看过JD万斯书的人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是有谦虚、平凡的一面的,给人感觉是个好人。他的沟通很好,坦诚,直接,讲大白话,接地气,愿意交流,愿意告诉你他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5.他经常会讲到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确实很喜欢孩子,带孩子,懂得生活,喜欢家庭,有人性化的地方。他非常擅长利用这些体验和经历,比如以父亲的立场出发,表达自己对公共问题的解读,呈现自己的观点,并能赢得听众的共鸣。需知,在美国信息爆炸、公众对政客、媒体、机构的信任度空前的低,人们很难去相信。JD能够给人提供有确定性的、可以理解、可以捕捉、真实的东西,让人产生信任。说白了,观众相信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和普通人一样的人,能够理解他的经历和想法,和他产生心理联系。这是哈里斯完全做不到的。而这些已经是当今西方政坛乃至现实社会里很珍贵的东西了,也是他固有的,不是装出来的,同时也被他运用得很好
6.他比特朗普强在,特朗普确实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不是老百姓的一部分;JD万斯真正是普通家庭出来的,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比特朗普远更了解真正普通人的生活。他的各种生活题材应该都是真实的,随口就来,不是编出来的,作为父母,很容易能够理解他的说法。他也极其擅长把这些题材发挥出来。说白了,特朗普有很多是装的、表演的东西,而JD万斯有更多的真实。这就使得他可以作为一个更好的沟通者
7.对话里有许多对“woke”(“觉醒”/“白左”)主义的批评,认为这种思潮已经极端化、激进化、宗教化
8.有大量对美国主流媒体及其与民主党的勾结的批判。他们是如何的伪善、双标、可耻与可悲
9.有许多对美国大企业/大资本的批评。这里呈现了特朗普式民粹右翼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大企业、大资本的警惕、怀疑、批判,认为他们和政治、媒体勾结,认为他们的财务利益背离了国家利益;认为必须对大企业和大资本进行某种节制(“节制资本”),在这个方面,和民主党/正统左翼有公通之处,而和人们过去理解的大企业大资本共和党完全不同
10.赋予了特朗普时代保守主义很多新的理念、概念、标枪、面孔、形象、愿景、性格。保守主义。这是很有意思的,以前西方的政治光谱里,“左派”/“自由派”是进步(progressiveness),是反叛的,是触达常识,还原人性的;现在,“右派”/“保守派”变成了反叛,变成了进步。变成了常识,变成了理性,变成了人性,而这里所谓的进步,本质是回归过去,回归过去,才能回归常识
11.当保守主义和常识、人性划上等号后,也就否定了自由主义的常识、理性和人性。这其实说明当代西方进步主义/自由主义伟大计划的失败。正是对这种进步主义、自由主义的坚持,才导致美国社会的内部分裂
12.JD万斯对中国,可以用“三个不”:不了解,不关心,不友好。他讨论问题时不时会带上几句(不过不多),对我们没一句好话,而且有许多偏见
13.最后,JD万斯还有一些对美国传统政治秩序、模式、理念的深层次的分析和批判。认为老华盛顿政客仍然活在过去,活在二战之后、冷战之后的某种自满、理想主义、心理情结中,还认为美国可以改造世界,把世界变成和美国一样。但他们唯一的成就,是在世界各地造成深重灾难——从伊拉克到乌克兰(JD万斯自己的意思,非本人加工)。在对外(其他国家)推行这个秩序的同时,也在自上而下对美国民众推行这个秩序,结果是进一步瓦解美国社会的信任基础,进一步加重美国的撕裂。JD万斯的分析目前还没有理论化、抽象化、概念化,但他已经看到了大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14.他说,华盛顿精英政客们仍然看不到这些,或者不愿意承认这些。所有老牌建制派政客现在已经合流,成为反对特朗普的力量。【这里,可以看到,2020年以来,美国政治在持续发生深刻的重组(realignment),即体制力量集结到哈里斯一边,反体制力量集结到特朗普一边。由于有了马斯克及一些老牌民主党人加入特朗普阵营,又有许多老牌共和党加入哈里斯/民主党阵营,也使得这次对决分外精彩,利害也特别之大,势必决定美国很长一段时间的国运】
15.最后,我认为JD万斯确实代表了一种新面孔。他才是新一代领导的代表(而不是哈里斯),代表美国政治的未来。他很有机会成为美国人接下来最喜欢的政客,很有机会在某一天成为总统,领导美国向保守主义回归。而这种回归意义巨大:宣示的是战后美国主导的自由主义政治秩序的失败(乃至破产)。
该谈话非常有助于了解美国政治、社会、文化层面存在的深刻矛盾,强烈推荐阅读。
以下为访谈摘要。内容为tuzhuxi听后撰写,全文约11,000字
JD为JD Vance(JD万斯);JR为Joe Rogan,节目主持人。
1.特朗普开的玩笑,以及和JD儿子的对话。说在定副总统候选人的时候,只有六成把握,不知道要选谁。当时是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RNC),那天晚上给孩子收拾好睡觉后,发现特朗普团队的人发了个短信过来,说“你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万斯赶紧打电话给特朗普,特朗普说,“JD,你错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我只好挑了别人了”沉默……“哈哈,开个玩笑。我希望你当我的副总统”。这时JD七岁的小孩在后面,特朗普从电话里听到了,问是谁。JD说,这是我儿子。特朗普说:打开扬声器。JD打开了。然后特朗普给JD和他的儿子一起念了即将发表在Truth Social上声明,问JD的儿子觉得怎么样。儿子说:好极了!
2.关于粗话。说自己从小在一个工人阶级家庭长大,家里粗俗烂语很多。她奶奶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能让一个水手都害羞”。然后JD和JR聊了聊小孩讲粗话的事情。JD回忆有一次在儿子两岁的时候带他坐飞机。儿子坐在后排,突然说“Fuck!”所有人都回头,说,哟,参议员万斯,你的儿子真会说话!”场面很尴尬。
3.关于突然当上名人,被特勤包围,改变家人生活的感觉。JR问JD有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要不要做这份工作,因为压力如此之大。JD说不习惯当名人,原来当参议员还是默默无闻的,大多人不认识你。但现在完全不同,无法再匿名,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当名人的感觉也不错,“因为很多人会跑过来跟你说好话”,说竞选副总统的感觉也很奇怪,“第一次没有特勤局在场的场合就是现在”(在JR的演播室里)。说现在无法在没有特勤局的情况下去任何地方,“他们必须侦查一个区域,确保那里是安全的”。举例,现在不能从酒店房间走到中央公园散步,而是跳到车里,出跑到20个街区之外的中央公园的某个随机地方散散步。还有他以前喜欢开车,老婆孩子在后面。现在只能坐司机开的车。孩子发现父亲再也不开车了。RNC之后回到老家,在家看电视,窗外时不时有人影穿过,都是特勤。但他儿子也喜欢上了特勤,认为特勤能够保护他们。他还说,儿子上二年级,同学们发明了一种游戏,在学校走廊里模仿特勤。他说很担心这会影响他孩子的心理成长。这确实影响了他们的生活,需要调整。JD最后说,这是他想要的工作,希望承担这份责任。
4.JR问JD有没有想过当总统。JD说自己才刚刚进入参议院,是第二年轻的参议员,肯定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一切才刚开始,还太抽象,没有仔细考虑。但今年初特朗普就和他接触,问他很多问题,比如让他推荐副总统候选人。JD推荐了一些人,结果都被特朗普批评,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JD就意识到,特朗普可能在邀请他当副总统人选。
5.JD和特朗普谈副总统候选人的会面。说特朗普第一次跟他正式谈副总统候选人是在第一次被刺之前,在佛州Mar-a-Lago特朗普的会所。当时特朗普同时在考虑十多个人,他跟JD表示,有意就这么定了,一起去宾夕法尼亚Butler的集会露面。但之后又收回了,说再等等。JD说特朗普还会问身边人的意见,甚至园丁,说特朗普的“政治天才”在于,他会和所有人说一切事情,看他们的反应,收集信息。最终那天没把事情定下来。JD回了俄亥俄,特朗普去了宾夕法尼亚,结果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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