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田园诗般的童年时光是守着祖母在乡下度过的。
那时,祖母家是一间小平房,屋后的百米处横着一座山,一座高高的山;山下是几亩良田,田地的中央兀着一颗老柳树。
它干挺着肚皮,上身留着一丛丛的绿叶子,遮住了夏日火辣辣的太阳。
老树下有一口深深的老井,连村里最老最老的爷爷都说不出它凿自何年,只有那被井绳磨得残缺不全的井栅算是记载它岁月的年轮。
老井两边交叉着两条青石板砌成的曲折小径,周围是乱簇簇的小草,生机勃勃地摇曳着。
早晨,太阳裸露出整个燃烧着的躯体,薄雾收敛着应有的矜持,在枝桠间、花瓣上、灰色的屋顶、蓝烟的混沌中,丝丝地发散退却的潮湿,渐渐的向天空飞散。
辛劳的人们早早地都在那大柳树下打水。村里的老伯经常告诫我,那口井是神的恩典,井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触犯,否则就要受到神的惩罚。
但我却经常趁大人们不注意摸一摸吊桶里打上来的青蛙,却从未受到惩罚。
我很奇怪小伙伴们的老实,吊起裤管,跑进农田里捕青蛙的时候,一个赛一个,可从没有那个去动一动那井里的青蛙。
一天晚上,我闲着发慌,于是拿起鱼篓,带上手电,一个人猫进了青纱帐,四周是夏虫的清唱和着声声蛙鸣,几近蚀去的月亮躺在星光里,我打开手电照向那麦田地。
嘿,一只只青蛙在手电的照射下一动不动,我就这样一只、一只、又一只……不一会就装满了一篓子,我把一篓子青蛙泡在河套里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太阳毒辣辣地照在大地上,劳累了一上午的人们都在睡午觉,只有那夏蝉吱吱地发着长音。
我一个人偷偷地将一篓子青蛙全倒进了井里,看着青蛙狂乱地跃进井里,我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
我一口气跑到了树林里,摸出刚从地里摘来的西红柿,一口就咬下去,不觉得酸,一溜无尽的美味在齿缝里浸润着。我嚼着嚼着,黄瓜也吃了下去,然后也回去睡觉了
在那之后可不得了了,人们几乎每打上来一桶水都有青蛙,这样人们不得不又把吊桶轻轻放下,人们害怕了,以为触怒了神,从而受到惩罚,
于是大柳树下终日香火缭绕,碗盘里的馒头也越来越高。
一天傍晚,祖母跪在大柳树下拈香祷告,声音轻极了,我立在一旁,真的很想笑,可看着祖母虔诚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过了几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村民们的祷告,拿着从鱼竿上退下来的鱼线,来到石井旁把那些青蛙吊了上来。从那以后,村里又太平了。
现在,我已好久没有回过我童年成长的地方了。
那里孕育了我的童心,那里至今还留着我未圆的梦,也不知那老柳树怎样记下了我的不轨?
我仍然忆起童年的欢欣,忆起故乡生活的恬适和那淳朴的民风,还有那棵老柳树和树下的老井。
可它们都去了。我真想唤起它们再现,除了那封闭又贫穷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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