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陈拙。
前两周我在知乎上遇到一个北京刑警,他的案件故事不仅写得好,而且还时不时蹦几个老北京歪词。很有意思,就像真的有个带点痞气的刑警,在你面前讲故事。
这位刑警的笔名很怪,叫 赵赶鹅
。
我问起这个笔名,他这样回答:“有时候想想,现在的人真他妈像只鹅。绿豆大的眼睛,只能看见眼前的食物,猛冲向前,挑战根本战胜不了的法律。”
他现在不停地写故事,就是告诉人们,要克制犯罪的欲望。因为命案发生后,像他这样的刑警,一定会想方设法追寻真凶。
所以,他给自己取名赵赶鹅:“我做的事,就是驱赶这群鹅,让他们看远一点,不要为了眼前这点鸡毛蒜皮,忽略了生命。”
想要达到这一点,他得还原自己办案的全过程。遇到值得讲述的旧案,他还要翻阅档案,询问当年参与侦破的老前辈。
今天的故事,赵赶鹅就请教了三位老刑警。当年重案队为这起大案伤透脑筋,为了破案,他们甚至做了个实验,让一名女内勤硬生生钻进拉杆箱。
事件名称:拉杆箱追凶 事件编号:寻凶手记01 亲历者:赵赶鹅 事件时间:2012年3月 记录时间:2018年9月
拉杆箱追凶 赵赶鹅/文
还真不能说,警察做久了什么都见过。
老杨干了15年侦查员,自从经历过那起案件,他对拉杆箱的感受,和普通人截然不同。
2012年3月18日,在派出所会议室里,民警们围成一个大圈,局长在最里边,身旁放着一个黑色拉杆箱。
老杨坐在一大堆技术员和刑警的身后,听取这起失踪案的案情。
从照片上看,两名被害者都是典型的农村少女,皮肤黝黑,看起来很健康。
女内勤将刑警队与技术队的报告汇总,并当众宣读:
被害者都是1米6左右的卖淫女,身材瘦小,年龄20岁左右。凶手通过网络招嫖,谈好卖淫女身材和嫖资,用手机确定见面的时间地点。
侵害手段:不排除暴力致昏、致死的行为,将卖淫女塞进一个中等大小的拉杆箱内。
刑警总队两个领导因为一个问题发生了争执。
“这个拉杆箱,人能活着钻进去吗?”
监控视频中嫌疑人的拉杆箱并非特大号,尺寸很普通。
曾经发生过的命案里,拉杆箱都是用于运送尸块,很少有把整个人的身体塞进拉杆箱的案件。
局长身旁的拉杆箱,是刑警队找来的,和监控视频中的拉杆箱大小相仿。
有个女内勤主动请缨,她的身材和被害人相似,可以钻进箱子做实验。
她费力地钻进拉杆箱,脑袋蜷缩,抱住膝盖,勉强横卧在箱底,但箱子拉锁怎么也拉不上。
最后,老杨一狠心整个人压在箱面上,女内勤立刻发出尖锐的叫声。
由此可见,即使是身高160,体重不过百的小女孩,也无法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下生存,且不发出声音。
女内勤心有余悸地回忆,最后拉拉锁的那几下,她的肢体顶住肺部,很难呼吸,膝关节疼得厉害。
大家终于不得不承认,那女孩一定死了。
局长对报告不置可否,只问了一句:“谁能告诉我这人是谁?”
情报中心的民警不好意思地说,凶手的QQ号没有实名注册登记,使用的手机卡也是随机在摊位上卖出的。无从追查。
老杨看着局长的脸越拉越长,不耐烦地一摆手:“你们谁能告诉我怎么找这孙子?”
所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没人知道该怎么找到凶手,更没人敢确定,被装进拉杆箱带走的两个卖淫女,到底身在何处。
案情报告会的10个小时前,老杨刚接到重案队队长的电话,说是总队要求协查一起女孩走失的案件,报警人是她的男朋友。
老杨很纳闷,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人口走失,会是总队发文协查。但队长就是那个德行,对案件的一切缄口不言,他怕把线索来源说出来,侦查员初查阶段会带有主观偏见。
失踪的女孩姓顾,今年18岁,江西人。
报警的男人晚上出门,大白天十点多回来,发现女友不在,而且三部手机全部关机,手提包和嘤航卡也消失不见,就慌里慌张地报了警。
这对情侣租住在南城XX小区3号楼4单元158室。房间为一室,一厨,一卫的格局,防盗门锁舌完好,排除了入室抢劫的可能。
老杨一句话也没说,四处走动观察,在厨房地上发现一整箱未拆封的湿巾。他拿起其中一包,冲身边的队长甩了甩。队长默契地点头,这种湿巾常用在色情行业。
老杨心里有了大概判断,卖淫女是重点关注人群,极容易受到侵害,因此,总队才会第一时间通知重案队出现场。
失踪的女人一定有前科。
老杨不阴不阳地点了男人几句,话里话外不离下半身。
报警的男人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杨收起笑容,几个侦查员围过来,把男人堵在厨房里。
“知道隐匿罪证判几年吗?你想把自己装进去是吗?”队长笑着扬起手,男人闭住眼睛,紧缩脖子。
“啪”,队长扬起的手轻轻落在自己的光头上。
就这样吓唬了一阵,报警的男人终于说出实话。
失踪的女人原来是个歌厅小姐,500元一场,经常上班期间被男客人灌得五迷三道,下班后直接奔向“鸭场”,灌醉200元一场的男陪侍。
他和女人就这么认识,成为了男女朋友。
本来是小两口比翼齐飞,事业共同发展。可好景不长,女友嫌陪酒太累,来钱也慢,干脆每天“出台”。后来她成了全职小姐,每天活跃在QQ群和论坛招揽嫖客,几个月前还有过一次前科。
女友出台,男人当然不高兴,但也说不出什么。房租是人家掏的,何况他自己也不是“守身如玉”。
报警当天,男人疯了一晚上回到家,发现女友失踪,报警后害怕自己被牵连,就把招嫖用的笔记本电脑藏起来,更换了原来的床单。
在老杨的骂声中,男人哆哆嗦嗦地还原了现场。
蔚蓝色的床单上,本来放置着一个未拆封的杂牌避孕套,30元就可以买到百来只,枕头上还放着300元人民币。
技术队民警打来电话,说该小区录像条件不好,拷贝起来比牛车还慢,得确认个准确的时间段,提高效率。老杨转念一想,让男人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
男人打开电脑,自动登录上女友的QQ号。就在前一天晚上23时41分,女友的QQ号最后一次上线,有条信息群发给了所有人。
“给亲爱的爸妈和所有的朋友,我走了,有必须要走的理由,原谅我,忘记我,床上的钱不多请交给我妈。”
男人蹲在地上抱着头,两条胳膊筛糠一样地发抖。
“你丫演的这是哪一出啊?”老杨问。
男人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惊恐:“我女友从来不和她妈联系。”
通过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技术队民警锁定了案发时间段。调取来的监控录像中,只能看到嫌疑人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上身穿浅白色的风衣,脸部特征看不清楚。
案发当晚10时40分,嫌疑人拉着一个中等大小的黑色拉杆箱进入楼道,5分钟以后,他空着手走回楼道门口打电话。
过了几分钟,嫌疑人提着拉杆箱来到14层,一个小时过后,他又从案发的15层坐电梯离开。
令人不安的是,他进来时拉箱子的动作很轻松,但出去的时候,拖着拉杆箱的上身微微前倾,步子慢了些,下台阶时很吃力地双手提了一下箱子。
监控录像中,失踪女子在案发前一天中午回到出租房,一直到第二天男友回家,她都没出去过。
显然,那个貌不惊人的黑色拉杆箱,是她唯一的“出路”。
老杨顿时心虚,因为被害者卖淫女的特殊身份,如果没人报警,这起命案极有可能被掩埋。
他担心的是,会不会有其他案子被埋了。
事实证明,老杨的担心是正确的,“这王八蛋不是第一次动手了。”
通过对失踪女子的QQ号进行侦查,总队得到以下信息:嫌疑人使用的QQ昵称为“孙老师”,和受害者在一个招嫖群内认识。俩人在案发前有过招嫖对话。
“孙老师”先询问价钱,索要照片被拒绝后,开始转移话题:“你多高呀?我喜欢洋娃娃!”。受害人报出的身高是1米6,体重80斤。
“孙老师”很满意。
除了聊天记录,总队找到了一条更关键的信息:另一名叫“明月光”的卖淫女,和“孙老师”在11天前有过一次交易,疑似被侵害。无人报案。
聊天记录里商定的地点是某小区36B-1-601房。老杨赶过去时,已经人去楼空,出租屋登记的租户是个IT男,31岁,在中关村上班。
老杨赶到IT男的工作地点去查证,发现这个男人要淡定得多。他说自己是通过网络招嫖,认识了20岁的江西卖淫女子。相识后,两人成为男女朋友开始同居。
IT男的女友失踪时间在11天前,正好和“孙老师”交易的时间吻合。他说那天回家发现女友不在,随身携带的手机和皮包也都消失不见。
他打开电脑,和每个最近做过“明月光”生意的嫖客联系。
他发现了“孙老师”和女友的对话,女友在QQ上要求“孙老师”带几件衣服给她,还说要离开北京。
IT男和“孙老师”的QQ号进行联系,出乎意料的是,“孙老师”没有拒绝他的好友请求。
IT男询问自己女友的去向,携带衣物是否为出远门。“孙老师”说自己很理解“明月光”,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只是当天她一直要走,后来连衣服也没拿,两人之后再没见过面。
“孙老师”最后还跟IT男说,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
老杨问IT男为什么不报警。
IT男歪着脖子想了想:“她又不是我媳妇。”
两起案件手法相同,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这次老杨没有心存侥幸,他觉得这两个卖淫女,肯定已经完蛋了。
当天晚上,众人前往案发地派出所讨论案情。因为凶手的QQ和手机号未经过身份认证,线索全无,所有人一度陷入无从追查的境地。
直到会议结束,才有人想出办法:给QQ号定位。
因为登陆QQ需要联网,凶手只要联网就会留下痕迹,暴露他的物理地址。
但这个技术具体怎么操作,重案队需要等总队专业人员处理。
3月23日下午,总队来消息了。“孙老师”的QQ号已经登陆,正在连接市中心某咖啡厅的WiFi网络。
重案队立刻行动,派便衣“李逵”前往咖啡厅侦查。
李逵是巡警出身,身高185,暴脾气,擅长外线侦查,尤其精于抓人。
出发前局长叫住李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四个字:宁丢勿醒。
李逵进入咖啡厅后传回消息,吧台有个20岁左右的男孩,正在摆弄电脑,穿一件灰色毛线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QQ头像,和“孙老师”的头像一样,是一只袋鼠。
事关重大,李逵不敢贸然行动。他一点一点挪过去,又看了一眼。没错,QQ昵称正是“孙老师”。
确认无误之后,李逵激动地想要干呕,他坐在咖啡馆里等待,“太煎熬,咖啡和白开水一个味,心思都在那王八蛋身上。”
年轻男人的手指不断敲击着键盘,样子很是悠闲。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年轻男人拿起衣服,把电脑装在书包里,掏出钱包到柜台结账。
年轻男人拿出零钱,数了数,李逵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好在男人的现金不够,刷了卡,留下了个人信息。
等人走后,李逵急忙拿出随身的塑料布,包住嫌疑人用过的杯子带回总部。
技术人员提取出杯壁上的生物检材,再结合年轻男人留下的消费记录,彻底锁定了嫌疑人的身份,真实情况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嫌疑人名叫孙建民,22岁,家住北京五环的独栋三层别墅。
根据照片显示,凶手的长相颇为清秀,寸发利落,面容方正,带黑框眼镜。
唯一有点古怪的地方,就是他的睫毛过短,眼睛白多黑少。看他的照片,会觉得他在毫无顾忌地盯着镜头,好像要说些什么。
他是东北某高校生物专业的学生,大三到国外留学,前些日子回国写毕业论文,现在北京某高校生物系实习。
孙建民的父亲40岁,是知名的大律师。生下这个儿子时,父亲19岁,母亲未成年。他的生母就职于北京某高校教务处。两人在十多年前就离了婚,随后父亲娶了在同一个律师事务所工作的年长女助理。
谁也想象不到,苦苦寻找的恶魔,是这样一个家境优越,前途大好的年轻人。
现在的难题是,什么时候动手抓人?没有领导敢拍这个板儿。
虽然大家都已经明确孙建民有重大作案嫌疑,可最关键的尸体还没找到,这是最直接的证据。
他还有个大律师父亲,真要说动手把人带回来,找不到尸体,又没拿下口供,那就是打不到狐狸,反惹一身骚。
一件事让领导们彻底打消了疑虑。
就在3月14日中午,也就是两起命案发生的中间,孙建民在居住地附近的某高档酒店有过一次住宿记录,费用在700元左右。
两个礼拜,连续的两条人命。
所有的侦查员的神经已经达到了极限,大家真的很难承受拉杆箱再一次出现。
李逵到宾馆前台调取了监控录像,视频中孙建民依旧戴着黑框眼镜,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着火辣的妙龄女郎,两人走进了宾馆。
随后李逵把录像调到8倍速,3个小时以后,孙建民推开房门,李逵赶紧放慢速度,他害怕孙建民出门时,手上又多了那个黑色的拉杆箱。还好,那个少女也跟着出来了。
根据宾馆的登记资料,监控录像中的女孩是个韩国留学生,就在附近的一家外国语大学里念书。
她19岁,读大二,长相姣好。很显然,这个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是个赶上了三分之一生还率的幸运儿。
李逵找到她的学校,女孩一开始态度非常强硬,说自己是外国人,有事可以通过使馆转达。
李逵在走廊里大声告诉那个女孩,如果她今天不把实话说出来,就立刻去找她校长。
女孩又是羞耻,又是生气,她不得不说出了自己在QQ群里“勤工俭学”招揽嫖客的事实。
两个人约好的嫖资是1500元,孙建民坚持要求到家里去,但女孩不肯。最终俩人约定在宾馆里发生性关系。
正是女孩良好的“职业习惯”救了自己的命。
李逵没忘记在离开之前留给女孩几句话。
“你知不知道你进鬼门关饶了一圈出来了,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鬼门关是什么?”韩国女孩的中文显然没到六级水平。
“操,你丫差点没命!”
两个礼拜左右的时间,孙建民已经找了三个卖淫女,并杀了其中的两个。刑警队所有人都知道,这案子绝对不能再拖延下去。
接到报警后的第9天,刑警队制订了抓捕计划。老杨和队长在凶手实习的高校办公楼楼下盯梢。李逵守候在校门外,等嫌疑人走出校门再抓捕,以免凶手造成其他严重后果。
抓捕孙建民的过程十分顺利。“李逵”向孙建民迎面走过去,左瞟右看,算准对方摆手的韵律,猝不及防伸出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右手狠掰对方的中指。
孙建民吃痛跪下,身后的老杨和队长一边按住嫌疑人的双手,一边死命地“叠罗汉”般压在孙建民的身上。
事后李逵回忆说,所有人都出尽全力,就像面对的不是一个清瘦的男孩,而是一只东北黑熊。
而孙建民从头到尾都没哼过一声,他带着背铐,站起身来,淡淡地问了李逵一句:“一会咱们去哪个分局?”
负责审讯孙建民的,是重案队里的资深预审老猫。他年近60,曾是北京市局老七处的“名提”,审人时一串佛珠加杯浓茶,赶上以前不禁酒的时候,可能还得要一瓶燕京。
只是没人能想到,经验丰富的老猫,这次算是碰上了硬骨头。
孙建民坐在讯问室的铁椅子上,两条腿被铁环紧紧扣着,双手拷在背后。
他很有风度,属于那种不太愿意给人添麻烦的“绅士”。
“能不能给我拿一杯水?”
“喝什么呀?给你弄点甜的还是咸的?”老猫怪声怪气地问。
“不用麻烦,给我接点自来水就行了。”孙建民没有理会老猫的嘲讽,神情自若。
老猫和他面对面坐了20分钟,谁也没说话,眼睛对着眼睛。
老猫的讯问主要讲究的是个“势”。必须给嫌疑人营造出一个如坐针毡的氛围。
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审问前一定要和嫌疑人对视,直到对方移开目光为止。这是第一招。就算是真的冤枉,对方往往都无法长时间面对警察的目光不动摇。
但孙建民面对老猫的逼视,眼神坚定,目不斜视。这把老猫的第一步计划打乱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抓我吗?”好不容易,孙建民才开了口。
“你心里不明白吗?”
“我真的不知道。”孙建民笑了,笑容随和,还有点无奈。
老猫开始就教育情况,家庭生活等等方面进行详细讯问,两人光是扯闲篇就聊了两个小时。孙建民始终应对自如,对答如流,对于生母改嫁,阿姨变后妈这些常规的家庭软肋,他毫不避讳。
这是一场,“我知道是你干的”和“我知道你知道,但我不怕你”的较量。
在两人拉家常的过程中,技术队的民警故意走进来,采了孙建民指纹,剪下他的头发。
这一招通常都会让嫌疑人心神大乱,但孙建伟只是愣神了一秒钟,接着不去看那个在他面前忙活的技术员,反而神情倨傲地看向老猫,那意思就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想干嘛。
老猫一直眯着眼睛,耐心寻找破绽。他相信任何人情绪上都有弱点。情绪没有弱点的人,是不会杀人的。
终于,孙建民露出了破绽。老猫从侧面了解到孙建民在出国之前,曾经和一个中学同班女孩谈过恋爱。但老猫发现,聊到前女友时,孙建民的眼神飘忽,不太愿意回答。
老猫看过了他前女友的户籍照片。女孩长得很机灵,皮肤很白,黑眼仁大大的,体格和被害的两名卖淫女一样娇小。
在孙建民回国之前,他和女友一直异地相处。直到上个月孙建民回京写毕业论文,女友才说出实情:她已经和本校一名学长好上了。
老猫当下作出判断,这次被出轨分手,极有可能就是激发孙建民行凶的导火索。
老猫揪住痛点开始猛打,他先是绘声绘色地讲了几个中年男人因为被带了绿帽子,愤而杀妻的案件。
孙建民的情绪明显开始波动,他暂时卸下防备,凝神细听,鼻尖上扬,一副厌恶而兴奋的样子。
但孙建民很快就发现,老猫没有沉浸在故事之中,而是在观察自己的反应,他立刻就跳脱出来。
“警官你能说点别的吗,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你们破案有什么帮助。”孙建民笑得很勉强。
老猫加大力度,专挑那种让老爷们心头带血的话说。
孙建民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兄弟咱这不是先聊天吗,你岁数比我小,当哥哥的得和你说点人生经验。女人,都那么回事。和你好的时候,咂么咂么嘴,嗯,这个还行。过两天试到更好的,还得换人。”
孙建民头一次没回话,嘴角抽搐。
“刚才我和你说那几个把媳妇弄死的,我佩服他们是汉子,真的!虽然各走各道,但人家杀了人也不跑,一命赔一命!咱就怕那缩头乌龟,整天躲在壳里,远远地看着小花娘搂着新爷们在那走,晚上一个人被窝里抹泪,再不然就找别人撒邪火。”
孙建民登时变了脸,他倾身向前,脚链和手铐哗啦啦地响。“你,你说我不敢?谁说我不敢,操你妈的!”
他的腮帮子很鼓,咧着大嘴,漏出两排细小整齐的牙。虽然老猫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孙建民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恢复了平静,然后一言不发地侧脸看向墙壁,不再看老猫。
就在这一刹那,孙健民心理上已经输掉一筹。
孙建民无法再直视老猫的眼睛,可除了老猫,他还能看哪?讯问室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四面都是墙,贴着墙的是和嫌疑人一样大的铁椅子。
就在这逼仄的小屋里,抬头看天花板像弱智,低头看地像是做了亏心事,孙建民又不愿意看着对面的老猫,他往右一看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能向左侧脸,看着墙上的《犯罪嫌疑人权利告知书》,装作读得津津有味。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老猫当然不会放弃对他的火力强攻,但时间正在一点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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