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涨了雨水, 梦到了父亲坐在一条船里, 我领着孩子站在岸边向父亲招手。 醒来,心中莫名其妙的难过, 想起了父亲,想起他那双颤颤巍巍的手, 想起他站在车站踮起脚尖伸长脖子, 带着老花镜,费力地在人群中搜索我身影的样子。 父亲很瘦,一辈子生活的清苦, 虽然生活已经不像小时候那般贫穷, 父亲却依然舍不得, 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甚至舍不得抽一包好烟, 给他买的新衣,他全收藏在衣柜里, 身上依旧是那几件有些历史,有些洞的衣裳, 饭桌上他依旧舍不得吃肉,总是要等到我们全吃过, 他才会开始一块一块的夹那些盘子里的剩肉。 有时候坐在餐桌旁边,看着父亲已经渐渐全白的头发, 看着看着就忽然很害怕,害怕失去他,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心理却清楚明白的知道必然会有这么一天, 绿叶全部变黄,鲜花全部凋零,世界一片黑暗, 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成为了永远不能触及的回忆, 他的笑,他的温暖,他的关心,全变成了回忆, 想着想着就会忽然想哭,眼睛就不自觉地充满泪水, 为什么人不可以永生,为什么人的记忆没有开关。 父爱如山,山却不会表达, 我的父亲也是一样, 他从来没说过爱你,想你之类的话, 这一点我完美的继承了我的父亲, 甚至连生日快乐,父亲节快乐这种简单的话都说不出口, 每次在心底给自己加油加油再加油, 可是当话到嘴边的最后一刻,通常又变成 爸爸,你吃饭了没 仅有的一次类似撒娇的经历,也被父亲的一句话伤透心 那时我还在做广告,每天想文案,写文案,改文案, 常常要搞到夜里一两点,生活的很累,很压抑, 十一长假结束要回去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对父亲说 真的不想回去,就想在家里住着, 满心希望父亲会说 谁知道父亲却说 那怎么办 是啊,那怎么办呢,为了生活,为了钱, 还是要回去,还是要在寂静的夜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踏着城市上空的月亮,踩着城市下方的排水道,努力生存。 现在,来到这个街上睡满流浪人的国家, 偶尔路过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如果有看到皮肤黝黑,又瘦的老头, 都会想起我的父亲, 想起父亲在某个时刻,为了我们几个孩子, 也曾经在上海,在广州,在北京的某一条街上,某一个工地 夏天在几十度的高温下,冬天在凛冽的寒风中, 忍受着痛苦,忍受着饥饿, 扛起一袋袋的水泥,推动一车车的红砖, 偶尔也可能睡在毫无遮挡的工地上,风吹日晒, 为了给他的孩子吃顿肉,为了供他的孩子读书。 和父亲通电话,他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嘱咐: 父亲说要我少熬夜早点睡, 父亲说要我一日三餐定点吃饭, 父亲说要我多吃肉别学别人减肥, 父亲说要我出门在外别舍不得花钱, 父亲说要我学会存钱别把挣的钱都花在家里, 父亲说要我眼光不要太高找个人凑合过日子, 父亲说要我考个教师资格证回家当一名英语老师, 父亲说要我每次回家提前打电话不要怕麻烦一个人大包小包太累, 父亲说别在淘宝上给家里买太多东西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别浪费钱, 我已经快要30,父亲也要60, 我的青春流逝,父亲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总想着过几年就回去,可究竟是过几年呢, 不敢想以后会发生什么,因为不论你怎么想, 以后的岁月对于父亲来说都不会太好, 因为再好的过程都抵不过最后一刻的灰飞烟灭 只是希望他以后不要生病,不要太节省, 希望他把新衣服都穿起来,希望他可以少抽些烟, 希望他别把时间都花在孙女孙子身上,没事和老头练练太极拳, 岁月易逝,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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