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霖，今年十九，我家是做香的，在鬼街开了家香铺。所谓鬼街，就是县城里的丧葬用品一条街，专做死人买卖。平常人嫌晦气，不爱到这儿来，所以生意很冷清。
　　爷爷说我四柱属阳，八字重，做咱们这一行就要个能镇得住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和死人打的交道多了，半夜难免遇鬼，所以给我留下了几条规矩。我照着他的吩咐，生意倒也做的顺遂，直到有一天晚上。
　　冬天里天黑得快，我早早关了店，准备做晚饭。
　　叮铃铃，突然来了电话。
　　“喂，你好，李记香铺。哦，光叔啊，有事？”
　　打来电话的是陈光，他是这一行的前辈。陈光家的门面比我大多了，就在医院对门，地段佳，生意好，同行们客气，都称呼他一声光叔。
　　“小李啊，有没有镇魂香，我这边急着用。”电话那头他的语气有些急，还传来吵嚷声音，“我这边遇到了点事，有些棘手，最好是你爷爷留下的香，我出双倍价钱。”
　　看来光叔是真急了，我家的香本来就比别家贵，他还肯出双倍。
　　我刚想答应，就犹豫了。爷爷说过，不能接二手单。死人好处理，也不好处理，碰到寿终正寝地，大家都欢喜。要是碰上那种含恨含怨地，走的不太平，很可能生出什么变故，我也不清楚光叔这一单里头有没有什么玄虚。
　　“小李啊，算是老哥哥请你帮个忙，我记着这个人情。”
　　我想了想，能让光叔欠我一个人情，可不容易。再说，我现在手头紧，能有一笔送上门的买卖，何必不做？
　　“成，先说好，我只是送香过去，其它一概不管。”
　　“好嘞，我这就让人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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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要用你的斗笠，凭什么为难一个姑娘？”
　　“你不够格跟我做生意。”他的眼神充满鄙夷，看我像是看一坨狗屎，看着红衣女郎的眼神则是充满了敬畏，还有一丝贪婪。
　　我也是火了，“那我就不要你的斗笠了，一个卖破斗笠的老头，还嘚瑟起来了？留着你的破斗笠当棺材板好了，我们走。”
　　我一拉红衣女郎，转身就走。　出了市集，红衣女郎幽幽叹息道：“看你的腿。”
　　这么一会儿功夫，我的小腿以下都变成了雾气，还是坚持道：“别相信那个奸商。他不是好人，你被他拿住，他会提出一个个更加过分的要求。”
　　隔着油纸伞，我看不清她的面孔。她缓缓道：“斗笠能隔绝阴气，保护你不被鬼蜮侵蚀同化。你不能待太久，否则永远也走不了。”
　　我心里苦涩，就算如此。让一个姑娘做出牺牲，我做不到。“难道就没有其它法子吗？”
　　“有了斗笠，我指点你过了恶狗岭，你就能还阳。如今么？还有个法子，就是难了些。”
　　“什么法子？”我不死心地问道。
　　“在阳世里找一个懂法术的人，替你招魂。如果你的魂魄在阳世游荡，很容易就能召唤回去。但是你来了鬼蜮，被阴气牵扯，施法的人必须要法术高深，还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甚至是短寿一两年。”
　　我又陷入失望，跑江湖的九流道人我倒是认识几个，也看他们招过魂。可鬼蜮属于阴间，想从阴间抢人，那就太难了。
　　“对了，有一个人，也许他行。”

我把洛风啸的事情说了说，也许他行，但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我，毕竟招魂的话要付出寿命的代价。
　　红衣女郎奇怪道：“你姓李，他姓洛，怎么是你哥呢？”
　　我无语，总不能说被他占便宜吧，只能含含糊糊地胡诌了几句。
　　“那你喊三声。”
　　“啊？”我傻眼了。
　　“你哥说了，你需要救命时，就大喊三声。这是言灵，是咒，修道的人不会轻易许诺，因为言语是有力量地。如果他法术高深，自然能听到，如果他听不到，多半没法子替你招魂。”
　　我酝酿了好一会儿，被她几番催促，终于扯着嗓子叫起来：“哥，快来救我。哥，快来救我。哥，快来救我。”
　　不用看我都知道，我的脸肯定红透了，估计能跟烧红的大虾比一比。
　　荒野里空寂无声，我们等了会儿，不见动静，我渐渐变得失望起来，“只怕他听不到了，也许听到了，不想理我吧。”

红衣女郎拉着我，“再等会儿。”
　　我们就这么站着，不知过了多久，荒野里忽然有了一些变化，像是起了风。一道声音顺着风传来，“啧啧，我找了你半天，原来是跑来和姑娘幽会了，有你哥我当年的风范。有格调，有品位，人家在咖啡馆约会，你倒好，跑阴间跟鬼作伴了。”
　　听着他戏谑的声音，我心中没有恼怒，只有欢喜。
　　“你听到了？”
　　“当然，傻小，刚才说我坏话了吧。”
　　我撇撇嘴，耳朵真灵，属狗地吗？
　　“你可真是个不省心地，让你去抓一只公鸡，都能把自己搞的魂魄离体，还闯进了鬼蜮。要不是你哥我担心，跟着出去了，你的身体都被女鬼给啃光了。”
　　“没事吧？”我吓了跳，要是身体残损，那就完蛋了。
　　“有我罩着呢。”
　　“对了，村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操心这个呢？我叫了那两个跟你一起的小警察，把村里的恶鬼像都砸了，村民都给救醒了。那个姓齐的见机快，估计觉得没胜算，脚底抹油跑掉了。我让老鬼跟着，他们跑不掉，先把你弄回来，然后再去算账。”

“那好，你快点。”
　　“不急，你得在下面待几天。”
　　我急了，“这里是鬼蜮，我待久了，就出不去了。”
　　“要招魂没这么简单，我得准备些东西。放心，我教你一个法门，能保证自己魂魄不失，还能增强你的魂力。”
　　又是魂力，这是我第二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了。我的脑海里莫名响起洛风啸的声音，传授了我一篇咒文，还嘀咕了两句，“这本善衡守序经是我的秘传，别告诉别人。嗯，你旁边这位姑娘有些奇怪，你最好别太信任她。”
　　红衣女郎领我到了一处小屋，里面空荡荡地，只有一个神龛，摆着一尊道人像，四周贴着殷红符纸。她拿了一个铜镜和一把铜钱剑给我，“这里的鬼魂大多是怨气和欲念的纠结，八卦镜能帮你看破虚妄，铜钱剑能打鬼。”
　　洛风啸的声音传来，“姑娘，有没有黄纸，勾这小子的一魄上来，我好施法。”
　　“不必，”红衣女郎将油纸伞打开，一股红光罩落，从我身上拉出一道虚影。“人有三魂七魄，我取了你一魄，如今你没有肉身，没有太大影响。待在灵宅里，外面的鬼闯不进来。”
　　她将伞一合，走进神龛里消失不见。
　　我一个人待在屋里，默念洛风啸教我的咒文，念着念着，就有股浑身空空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玄妙，难以言说。

砰砰砰，敲门声把我给惊醒。
　　我被人打断，一下子退出那种玄妙境界，有几分恼火。外面的鬼还在砰砰的敲门，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砸门。
　　我打定主意不理。
　　外面传来叫声：“瑶姑娘，你在吗？是我，我给你送斗笠来了。”
　　原来是他，我心里冷笑，果然是居心叵测，这都找上门来了。
　　“瑶姑娘，我知道你在，你跟我说说话呀。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他那种没根地，哪儿能跟我比呢？你看我多忠厚，多敦实。”
　　我堵着耳朵，真是烦人。
　　“瑶姑娘，我不想去投胎了，我想和你长长久久地。我把斗笠给你，你嫁给我好啦，我虽然年纪大了点，可知道疼人，你跟着我，我保证把你伺候地舒舒服服。”
　　听到外头猥亵下流的话，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股怒气冲起来，大叫道：“瞎了你的死人眼，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德行，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滚，我不要你的斗笠。”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这老东西居然还是个色中恶鬼？
　　外面静默片刻，然后大叫起来：“你是那个小白脸，你怎么进去了？滚出来，滚出来。”

　我虽然想出去把他痛揍一顿，但惦记着红衣女郎的嘱咐，忍着没动。外头的鬼又是敲门又是砸墙，嘴里污言秽语，可就是进不来。
　　骂人谁不会啊，我隔着墙跟他对骂。
　　“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的话就出来，咱们决斗。我要把你扒皮抽筋，吃进肚子里。”
　　“你有种进来，我跟你决斗。”
　　砰砰砰，他气不过，拼命撞门，像是要闯进来。我有些担心，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估计是闹腾的动静太大，隔壁传来怒吼，“吵什么吵，还让不让睡觉了？再吵，我就把你剁了做下酒菜。”
　　这个鬼似乎很厉害，一声后，外面立刻就安静了。
　　我趴着墙头，买斗笠的人灰溜溜地跑掉了。我看向隔壁的院子，屋里走出个精瘦青年，穿着兽皮，还有发髻，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人，他看了我一眼。
　　我头皮发麻，青色的眼珠子？鬼也是有等级地，通常看眼睛颜色，就知道这个鬼有多厉害。新死的鬼眼睛还是黑地，然后是红。青，白，紫，越来越厉害。一般的厉鬼就是红眼。这个鬼比厉鬼还凶。
　　“隔壁屋里不是个女人吗？怎么换了个男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酒，然后去红血坡打猎玩？”

他看到是个男的，高兴地向我发出邀请，我不知道他的底细。摇摇头拒绝了。
　　“女的不会喝酒，来个男的也不喝，啥时换个能喝地，陪我喝上三天三夜。”
　　他嘟囔几句，有些失望，抓起一副弓箭出去了。
　　我待在屋里，继续默念咒文，这咒文真地有用，双腿变成雾气的速度越来越慢，反而有变得凝实的迹象，就是肚子里明显变饿了，总想吃点什么。
　　不一会儿，门外又传来叫声。
　　我以为是卖斗笠的老头回来了，怒道：“快滚，别来烦人。”
　　外面传来个青年声音，有些冷漠，说道：“听说瑶姑娘这儿住进了一个小子，原来是真地。”
　　我探头往外看，是个长得挺俊的年青人，宽肩长腿，穿着西装。搁上面的话，肯定比韩国棒子还要受欢迎。
　　我一看他，他就有了察觉，看了我片刻，眼神有些蔑视，“原来就是你，不怎么样吗？”
　　我一听就来火了，这小子，嘴巴太贱，肯定不招人喜欢。
　　“瑶姑娘在吗？”
　　“我什么要告诉你？”我看他年青，估计受不住激，果然，他气呼呼地威胁道：“问你话呢，赶紧说。”
　　“我偏不。”

青年气得跺脚，他进不来，只能和我磨嘴皮子。我可是开店的营生，还怕跟人斗嘴？就是不告诉他。他终于沮丧了，低声道：“你告诉我，瑶姑娘在不在？”
　　我看他有些服软了，说道：“她在里头，嗯，给我煮饭呢。”
　　“呸，你小子也不自己看看，就凭你，还想瑶姑娘给你做饭？做你的清秋大梦吧。”他先是炸了毛，跳脚开始骂我。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对瑶姑娘有意思啊。
　　他骂了好一会儿，说实话，看样子他应该是出身不错，就算是骂人，也没几个脏话。我听着，就像是耳边风过去了。
　　他又说道：“听说瑶姑娘想给你讨斗笠是吧，我想你是刚下来，身体还带着热乎气吧，你是不是想还阳？”
　　“是啊，有问题？”
　　“我可以帮你，条件是，你得离开瑶姑娘。”
　　“你自己就是个鬼，还指望我信你。”
　　青年眉头吊起来，得，就是这副我最牛掰的模样，看得人想要揍两拳。他哼哼道：“蠢货，连人和鬼都分不清楚，看看这个。”

他丢了卡片过去，我抓住一看，这不是身份证吗？
　　轩辕飞飞，21岁，庆阳市，鬼怎么有身份证？不过这名字真是怪，像个女孩。他怒道：“不许笑，名字是爹妈取地，我有什么法子？”
　　难道他也是从上面下来地。他手掌一撮，冒起一簇火光，“看到没，我是修道人，跟你可不一样。”
　　我有些羡慕，我虽然算是那一行的人，可只有做香的手艺，不会这些法术。
　　“怎么样？想清楚没有。”
　　我摇摇头，他立刻叫道：“你干嘛拒绝我。我跟你说，你要是想让瑶姑娘给你讨要这个斗笠，害她吃亏的话，我一定不放过你。”
　　“不是你想的那样，”想到我这么没用，一下子没跟他说话的念头了。
　　见我缩回脑袋，轩辕飞飞立马叫道：“别，你等等，这样，我给你二十万怎么样？等你还阳后，我直接转账给你，你不许缠着瑶姑娘。”
　　“不是钱的问题。”
　　他又叫唤了几句，我懒得理他。
　　轩辕飞飞跺着脚，说道：“你告诉瑶姑娘，最近鬼雾林不太平，来了好些修道人，其中有几个是她的对头，请她小心提防。”

　说着，他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掉了。
　　我拿起八卦镜，偷偷地照了下他，这里鬼很厉害，别是被人给骗了。
　　镜子里面轩辕飞飞的模样很正常，嘴里嘟囔，有点泄气。他没走多远，到了尽头的屋子推门进去，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地。
　　我啧啧称奇，原来透过镜子，居然还能看到远处的东西。
　　他拿出个化妆盒，又是修眉，又是扑粉，居然像个女人一样打扮起来。这小子不是有什么不良嗜好吧，别说，他一打扮，越发显得英俊嘚瑟。
　　我看他拿着朱砂，在门后画了个奇怪的符，一左一右。然后他掏出一张黄符，把它藏在走廊的瓦下。
　　这是在干什么？布置陷阱？
　　我一边修炼善衡守序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觉得肚皮有点饿。我现在可是魂魄，怎么会饿呢？无聊的时候，就看看轩辕飞飞这厮在搞什么鬼？
　　他像是跳大神一样，把屋里弄了遍，然后就盘膝打坐，倒是能坐得住，半天动也不动。
　　我正觉得无聊，他那边突然起了变化。
　　只见他装模作样地来到院子里，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仰角四十五度，眼神带着一点忧郁和惆怅，像是个很文艺范儿的青年。

这是干什么？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看什么呢？
　　我把镜子摆来摆去地，想要看清楚。
　　“啊，月亮，你是如此的美丽和皎洁。”
　　我差点摔下来，我勒个去，这是干啥呢？鬼雾林哪儿看得到月亮啊？
　　他背着手，俊脸带着一丝含蓄的笑，眼神忧郁，吟道：“啊，月亮，你怎么能如此地美丽，勾走我的魂儿呢。”
　　我噗嗤笑出来，这什么狗屁不通的打油诗。
　　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摇头晃脑道：“你是如此的高洁，驱散夜的晦暗，给予我人生的希望。”
　　“你就是人生的一盏明灯，光辉熠熠，指引前方的路途。”
　　这小子脑袋坏掉了吧，他继续吟唱道：“屋前那个明月光啊，照在地上像是霜啊，举头望天下，美女下凡来啊，啧啧，哥哥你好寂寞，哪儿来的漂亮妹妹啊。”
　　还别说，这厮的嘴巴真灵，屋外还真来了个女地。这女的探头探脑地往屋内看，见是个俊俏青年，居然露出羞嗒嗒的模样。只是她的样子惨了点，半边脸被火烧掉。眼珠子只剩一个，十足的母夜叉。
　　她轻轻道：“情哥哥你莫要急，妹妹踏着月色来找你。”
　　轩辕飞飞这厮回头看了眼，差点吐出来。急忙道：“我的情妹妹是个秀发少女，眉弯眼大，小嘴巴的美女，你快走快走。”

那女的被他驱赶。伤心地走掉。
　　轩辕飞飞双手捧着胸口，眼神忧愁，吟道：“啊，月亮，婵娟，如何才能让我得见你的俏颜。我的心啊，因为你而跳动。”
　　他嘴里念叨着，眼睛却往门外瞥着，偷偷打量那个女鬼的动静。
　　女鬼听着他咏叹，一步三回头，满眼都依依不舍和浓浓情意。我看她走出不远，走到槐树林，从一棵树底下刨出一具美人尸体。
　　她手指尖尖，从女尸胸口下手，将她的皮一寸寸地扒了下来。
　　我看的恶心，差点吐出来，女尸被扒皮后，只剩下血肉模糊的身体。
　　女鬼双手血淋淋，拿着女尸的皮，又跳又叫地，仿佛很高兴。我看她把女尸的皮穿到身上，然后自个儿就变成了女尸的模样，柳叶眉，大眼睛，嘴巴红红地，十足的一个美女。
　　她又来到屋子前，叫道：“情哥哥，你可是在等我。”
　　轩辕飞飞一脸做作地叫道：“啊，我的好妹妹，你终于来了。你可感觉到我的心，看到鲜花般得你，砰砰砰，像是要炸开了。”
　　女鬼低着头，“你坏，人家不好意思。”

轩辕飞飞撇着嘴，闪过一丝厌恶，随即满脸笑容，“啊，快来，我在等你啊。”他把女鬼拉进院子，朝着屋里走去。
　　那女鬼还有几分警惕，驻足在屋前，不肯往内走。
　　“啊，好妹妹，我的心好痛啊，你难道不爱我了吗？天上的月亮作证，我对你的心，像是月光洒遍大地，永恒不变。”
　　这酸溜溜地口吻，十足的三流诗人，偏偏那个女鬼吃这套，她眼神变得娇媚，都能滴出水来了。
　　“真的吗？”
　　“真地，比金子还真。”
　　见女鬼还有些犹豫，这厮像是下定了决心，居然低头吻了下女鬼嘴唇，“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女鬼感动了。
　　我憋着笑，看出点门道来了。这女鬼身前肯定是个文艺女青年，还特喜欢月亮，所以才被轩辕飞飞这小子几句酸不溜秋的打油诗给吸引出来。看样子，她不仅缺头脑，还缺爱和男人。
　　轩辕飞飞拥抱着女鬼，一脸的柔情蜜意，缓缓道：“妹妹，你住在哪儿？我想找你，我的心跟着你飞走了。”
　　女鬼犹豫了下，就被轩辕飞飞的甜言蜜语给攻下了，娇声道：“好哥哥，你要找我，就到后面的槐树林，左起第三棵就是我的家。”

“哦，”轩辕飞飞眼里闪过得逞的狡诈，用力把她推开，拿着一张符朝女鬼额头贴下去。他嘴里念咒，符纸噗嗤烧起来。
　　女鬼被袭，发出尖叫，她整个人变成一团黑气，朝着屋外扑去。
　　大门砰地自动合上，门后的朱砂符发出灿灿红光，把黑气给拦住。女鬼跌下来，露出一副花容惨淡，我见犹怜的模样。
　　她恶狠狠盯着轩辕飞飞，“原来你也跟那些负心汉一样，都是贪图我的美貌，哼，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要把你给吃掉。”
　　轩辕飞飞一脸正气，叫道：“屠媚，你死掉就该好好去投胎，居然偷盗女尸，用画皮为祸，罪大恶极，今日我轩辕飞飞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
　　女鬼披头散发地尖叫着，眼珠子陡然变成青色。
　　好厉害，居然是青眼厉鬼，我咂舌起来。轩辕飞飞好像也有点紧张，往后退了几步。
　　女鬼扑上去，刚到廊下，头顶落下一道青光，把她给定住。
　　轩辕飞飞得意起来，“哈哈，看我的定鬼符，怎么样，不能动了吧。”他拿出个铜铃，想要把女鬼给装进去。

　有这么顺利吗？
　　鬼气森森，女鬼发出尖啸，一股黑气吧这小子撞得偏了偏。她的美人皮开始脱落，顶住了头顶青光，自己则是变成了母夜叉模样，嗖得脱身出来。
　　看她十指锋锐，朝着轩辕飞飞脑袋插落。
　　这厮吓了一跳，匆忙逃进屋子内，里面传出噼噼啪啪的打斗声。不多久，一道身影狼狈得滚出来，身上挂彩，正是轩辕飞飞。
　　他打开门，往外面冲出去。
　　女鬼杀气腾腾地追出来，桀桀怪笑，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地戏弄着轩辕飞飞。
　　这小子太不谨慎了，红眼厉鬼就很难缠了，何况是青眼级别，他布下的陷阱还是显得有些小儿科，恐怕要把自己的一条命给搭上。
　　轩辕飞飞神色慌乱，他也不过跟我一般大，还是养尊处优那种少爷，有点慌神。幸而他身上有好东西，每次女鬼抓来，胸前就有一道青光抵挡下。
　　只是青光逐渐在变弱，估计撑不了几次了。他从灵宅门前路过，似乎想求救，还是没开口，就往另一头跑去。
　　“哎，你真是人？”这人不坏，可能还是瑶姑娘的熟人，我不想坐视。
　　“关你屁事，小爷我来捉鬼，你闪开点，别来碍事。”
　　他不知道刚才的一幕都被我看的清楚，还装出一副雄赳赳的模样。我拿起瑶姑娘留给我的铜钱剑，丢出墙给他。  84

　　当时天黑，我没看清楚。
　　“没关系，你得罪了她，那婆子肯定还会来找你麻烦，到时候告诉我。”
　　他拍拍我的肩膀，眉宇露出喜色，“真是我的好弟弟，居然给我带来了这么个好消息。下次要是那个小鬼再来，你拿着这个给他玩，想法子留下他。“他递给我一个拨浪鼓，我差点丢掉，居然是用骨头做地。
　　“走，哥哥不薄待你，那个不开眼的齐横敢惹你，我这就去收拾了他。”
　　谁是你弟？我反感地拍开他，听到后面一句，又露出欢喜神色。
　　他手一伸，忽地捏住我的脸颊，“真是个小孩，喜怒都在脸上。”
　　他跟张师爷打了个招呼，这老鬼犹豫着，居然主动要跟着过去看看。我们三个出了小树林，准备翻进村。
　　洛风啸道：“没必要，刚才你已经惊动了他们，没必要躲躲闪闪地。走，先去那个老头家，恐怕我们已经来晚了。”
　　老头家大门洞开，我闯进来，就看到他直愣愣地躺地，眼珠子怒争，脖子上有一条紫红勒痕，已然断了气

我心里一阵愧疚，都是我的错，才害得他被杀。
　　啪啪，窗户被敲响，吊步鬼想进来，但是又没法子。
　　“去，老头家里养了条黑狗，取点狗血涂在菜刀上，把门上红线砍断，”洛风啸吩咐我。黑狗所在角落里，被堵了嘴，见我拿着刀过去，呜呜咽咽地，眼里泛着水花。
　　我拿刀在后腿上一划，等了一小碗底的鲜血，把门上红线弄断了。
　　吊步鬼和张师爷这才能进了屋，我心中一松，红线挡鬼，洛风啸肯定是个活人。吊步鬼扑在老头尸身上，呜呜地，他嘴里舌头被拔掉，哭不出声。
　　“对不住，你让我来救你爹，反而害了他老人家。”
　　吊步鬼进了屋，怨恨地看着我，忽地朝我扑来抓喉咙。洛风啸一推，就把他掀翻出去，“滚开，否则叫你连鬼都做不成。”吊步鬼对他十分畏惧，躲在墙角瑟缩着。
　　老鬼忽地道：“这老头新死不久，魂魄许是还在附近游荡，这会儿没到三更天，阴曹的人还没上来呢，说不定还能找到。”
　　我们四下里察看，竟然没有发现老头的魂魄，他新死不久，难道这么快魂儿就没了？
　　洛风啸查看了下，缓缓道：“这红线恐怕不是用来挡外面的鬼地，而是为了让屋里人出不去。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村里恐怕没几个活人了。”

他出了老头家，去敲隔壁邻居的门。屋里亮堂，偏偏静得诡异，没人应答。他一脚踹开门，进到屋里。
　　地上跪着老少三代四口，以头触地，像是在膜拜什么。我叫了声，没人睬我，我伸手一推，那人噗通倒地，眼珠子激凸，早就断了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断气没多久，身体还热着，哼，鬼魂也没了。”
　　我们一连撞了好几家，家家都是如此，萦绕着诡异阴沉的气氛。我们回到老头屋里，洛风啸问吊步鬼，”你爹叫什么？“
　　他嘴里咿呀，说不出话，最后用手在地上划拉，写了马轩两个字。洛风啸拿黄纸叠了个纸鹤，在上面写了马轩，吹了口气，纸鹤灵活地飞翔着，最后落在神龛上。
　　洛风啸看了两眼恶鬼像，一声冷笑道：“你以为外头有阴气阻碍，红线封门，阴曹就不知道这里死了人吗？识相地，就把老头的魂魄交出来。”
　　神龛里的恶鬼像寂静无声。
　　他忽地冷笑，“雕虫小技，也敢卖弄。”
　　我看着洛风啸探出大掌，倏忽抓住恶鬼像。神像上忽地冒起一缕黑光，似乎挣扎起来。嘎巴，神像被他捏碎，隐约传出一声愤怒嘶吼。

一缕阴魂从恶鬼像里跑出来，还有些浑噩，被老头身体吸了进去。
　　“这老头阳寿未尽，生魂自然被身体吸引，醒来后虚弱几天，补充点阳气就行了。”
　　我恍然道：“原来这才真正的目地，可是这一个村子有上百号人，谁胆子这么大？”
　　洛风啸遥遥望着正中村长的屋子，冷笑道：“红线聚魂术，鬼王祭拜，我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了。”
　　洛风啸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只毛笔，几张黄纸，还有个酒盅样的容器，对我说道：“去。给我弄点大公鸡的血来。鸡血破煞，那些人收人阴魂，不敢杀鸡，应该和狗都锁在家里头。”
　　老头家没鸡。我跑到几户邻居家，下蛋母鸡倒是不少，总算在一户有点偏的人家找到一只大公鸡，冠子耷拉。有点没精打采。
　　我伸手去捉，它扑棱翅膀到处乱窜。等我抓到时，蹭了一身的鸡屎。
　　“喂，你怎么抓我家的鸡？”
　　黑夜深沉，身后突然冒出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拿手机屏幕一照，是个三十几的女人，衣裳有些老土，像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那种，低着头看脚。奇怪，村里人都中招了，还有人没事？
　　“借你家的鸡用一用，我给钱。”我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

　“送我屋里去。”
　　她的声音冰冷刺耳，我看屋里黑漆漆地，觉得有些不妙了“我忙，下次吧。”
　　“那就放下鸡。”
　　“行，”我掂量了轻重缓急，总不能叫洛风啸干等着，哪儿还有人要救命呢。我就到门口去，把钱丢进去就走。
　　女人叫道：“你走错了，我家不在那儿，在那儿。”
　　“哪儿呢？”她一指屋后头，那儿堆着几座坟茔，吓得我一个哆嗦。农村里有这 俗，将家里死掉的亲人葬在屋后，相信祖宗能保佑子孙。
　　我偷偷瞟了眼，女人脚下果然没影子。我干巴巴道：“别呀，这位婶子，屋里是你后人吧。我拿这只鸡是要救他们的命，你可别给我耽搁了，要不然他们就完了。”
　　我心里掂量着，总是亲戚，应该不会为难我吧。
　　女人一声厉笑，“我活着时生病，他们不给看不给抓药，嫌我是个赔钱货，害我二十几就死掉了。我恨死他们了，你要救人，就是我的仇人。”
　　真是不讲理，我偷偷拿出一袋灰药，朝她脸上泼去。
　　女人像是被热水烫了，哇哇叫疼，哭的那叫一个凄凉。我心里不忍，她死的可怜，我何必跟她为难，说道：“你让我走，我不动你。”

　她呜呜着让路，我急忙弯腰去抱公鸡。
　　她忽地一推我的腰，眼神恶毒，叫道：“你去死。”
　　我脑袋磕在坟头，差点晕过去，迷糊糊地，疼痛让我醒过来。
　　四周灰沉沉地，像是萦绕着雾气，分不清东西南北。刚才偷袭我的女鬼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爬起来，叫了两声，也没人应。
　　我在雾里走着，发现路边蹲着个人，埋着头。
　　“喂，请问这里是哪儿？附近有人吗？”
　　他站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我没法子，只能跟着他，走着走着，前头有了光亮，我心里欢喜，看到了一间屋子，里面还有人在说话。
　　屋里缭绕着很重的烟气，熏人眼珠，像是个吃饭的地方。有几个人蹲着，捧着碗在吃什么东西，也闻不到味道。
　　他来到胖老板跟前，指着我。
　　胖老板打量着我，那眼神，不像是看人，像是看着猪狗一样的东西，让人发毛。他咧嘴，阴冷一笑，拿了个碗给那人，他就跑后面去等着吃饭了。

他又拿了个碗给我，“新来地，给你吃顿饱地。”
　　碗里盛着汤，像是黑肉，还有絮状漂浮物，油腻腻地，看着让人犯呕。我拿筷子搅动，里面飘出个圆球，是眼珠子。
　　锅里煮的是人肉，我心里砰砰跳。
　　胖老板从桌底下拖出一具腐烂死尸，身上爬满白色蛆虫。他拿起斩骨刀，啪地剁下死人一只脚，切碎后，连黑呼呼的脚趾甲和白色蛆虫扔进锅里。
　　他拿着一根腿骨搅动着，捞起个肉块尝了下，又扔回锅里。我看的清楚，那是一个人的肺叶。我捂着嘴，差点吐出来，急忙往外跑。
　　胖老板阴冷叫道：“抓起来，别让他跑了，我给你们免费吃三顿。”
　　屋里的人丢掉碗，眼神呆滞，朝我追来。我心里大叫倒霉，这是撞阴了吗？怎么一屋子都是鬼？
　　我跑到门边，就要出去，忽然有个东西扑上来，抱着我的腿。
　　我低头一看，是个赤条条的婴儿，肥嘟嘟地，如果不是鬼气森森的漆黑眼珠，就跟活人孩子一样讨人喜欢。

“哥哥别跑，我好饿，你给我吃吧。”
　　被他抱着，我的腿像是被冰冻住了，动都动不了。几个鬼扑来，捉着我的手和脚，举过头顶，嘴里吆喝着，像是过年杀猪一样很高兴。
　　胖老板把我放在案板上，阴笑道：“新死的鬼魂还带着活人的味道，是最好的大餐佐料，煮了吃肯定美味。”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吃我？”我大叫道。
　　胖老板一指刚才给我带路的人，“他把你领来卖给我了，换了十天的吃食，小子，谁叫你不长眼。”
　　“你敢吃我，我，我不会放过你地。”我大叫倒霉，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想到会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一天。
　　“进了鬼雾林，半只脚都进了鬼门关，管你生前富贵滔天，权势惊人，现在就是我的下酒菜。”胖老板拿起斩骨刀，酝酿着要从哪儿下第一刀，桀桀笑道：“这是刚死不久地，还带着活人味道，嗯，先挖心，心肝最好吃。”
　　我拼命挣扎着，奈何手脚都被鬼给压着，动都动不得。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了。
　　胖老板凶狠地叫道：“谁在外头，快滚，少来多管闲事，小心我连你一起吃了。”
　　听他的话，外面来的人好像不是一路地。我急忙大叫：“救命，救命啊。”
　　门外顿了下，陷入死寂，我心里绝望，难道外面的人走了？咚咚咚，隔了一会儿，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又响了起来。
　　胖老板一声厉啸，几只鬼听他号令，朝着门口扑去。
　　门吱呀敞开，一道红光飞来，撞上几个鬼，惨叫着化为青烟。
　　胖老板眼珠子猩红，浑身冒出滚滚黑烟，身躯变大变粗，头抵屋顶，脚踏地面，颈中悬着一串骷髅，丑陋粗大。他拿起斩骨刀，朝门外劈落。
　　红光一闪，便抵住了大刀，惊人的力道还震得巨人样子的胖老板朝后跌去，连墙壁都给撞破了。
　　滴溜溜，红光倒退回去，变成一把老式的油纸伞。
　　屋外站着个青葱年纪的美丽女子，一袭红衣，娇肌赛雪，看着纤细柔弱。我一个激灵，是她，那个来我店里的红衣姑娘。
　　“救，救命。”
　　她站在那儿，幽若如花，却有一股自矜的味道。众鬼吓得四下逃窜，胖老板更是面带恐惧，头也不回地跑掉了。他一走，这家煮人肉的屋子也变成雾气消失了。
　　红衣女子步伐款款，伸手在我眉心一拂，我就能动弹了。

我跳起来，汗颜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李霖铭记在心。”我一个大男人被几个鬼纠缠，没想到她举手投足间就给打发了，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我心里对她的来历越发好奇了。
　　“这里是鬼蜮，你的生魂不能待多久，必须赶紧回去。”
　　鬼蜮？胖老板不是说叫做鬼雾林吗？
　　红衣女子朝下一指，我低头看去，惊讶地发现双脚变得模糊起来，恍若一团雾气。
　　“等你整个人化作雾气，就真地死了。”
　　她领着我，漫步在荒野中，雾气萦绕，她却似乎能辨别方向。走着走着，前头有了亮光，出现了一座朱红色的牌坊，上面有几个篆体的字，里头光线朦胧，看不清楚。
　　她伸手一拂，牌坊上迷雾褪去，露出一条道路。
　　我跟着她进去，领头豁然开朗，是个灰暗的村落，到处都是低矮的草屋。我们来到个小广场，摆着好些个摊子，像是卖东西的夜市。
　　所有的人都穿着暗色衣服，低着头，静悄悄地鸦雀无声。
　　只有当人来到摊子前，才会说几句，然后交钱给货。我看到好几个人用来付账地，都是烧给死人的纸钱，心里砰砰跳，猛然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我脚下迟疑，刚才被人给卖了，会不会再被卖一次。
　　我一停，红衣女郎如有感应，也止住了步伐，也不说话，就这么默然守候着。我脸一红，刚刚人家救了自己的命，怎么能怀疑她？
　　“给他拿一顶斗笠。”
　　广场角落里有个卖斗笠的老伯，满脸死人斑。他看着我，摇摇头，“我不卖斗笠给活人，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我答应。”
　　我见她一口应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要去投胎，你必须送我去，投个好人家。”
　　红衣女郎似有几分为难，还是点头，准备答应，我急忙拦着，说道：“是我要用你的斗笠，你有要求跟我说，为难一个女孩算什么？”
　　老伯冷笑道：“我在鬼雾林受苦八十几年，被阴气折磨，每日里和孤魂厮混，总有一天，我会疯掉。这种苦难折磨什么时候才能到头，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投胎。这次错过，要等到什么时候？”

憨货 发表于 2019-4-10 00:55
这是天涯鬼话摘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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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茶煮酒 发表于 2019-4-4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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