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失火了!失火了! 林中虎撕开嗓门的吼叫声刺破大石头村的夜空,象炸雷般炸响在这个早已沉睡的小山村。 最先呼应的是他自家的那条大黄狗,汪汪汪的嚎叫声一点也不亚于林中虎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从邻居马运来家传出的鸡飞、羊叫、牛哞哞的惨叫声。 林中虎平时有个夜里起来小便的习惯,凌晨二点多,他的小肚子又憋胀得历害,把他给憋醒了,谁知刚打开上屋门,一眼就看见了邻居马运来家失了火,冲出大门便叫了起来,立刻便没有了尿意。 大火是从马运来家大院靠西边的牲口圈里冒起的,此时只穿了一条短裤头的马运来在院子里东闯西突地象疯了似的叫喊着。究竟他喊了些什么,谁也听不清楚。他可能是被吓昏了头,根本就想不起自己应该干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在院子里疯跑着,嘴里呜呜啦啦发出些怪声音。 火势越来越大,血红的火苗直往天上窜,滚滚的浓烟迅速在他家的院子中弥漫着。 一群卧在院内小树上的鸡,咯咯咯地在院子内乱飞,惊慌失措地又飞出了墙外。 那头受了惊吓的老黄牛,鼻子都撕扯出了血,却怎么也挣脱不掉那条结实的牛缰绳。 “咕咚”一声,老黄牛头顶上的草棚子一下子塌了下来。这是老黄牛为了挣脱绳子用力过猛拽塌下来的。可由于这一拼命的一搏,却使它引火烧身,草棚子垮塌下来带来的风把羊圈里的大火引了过来,老黄牛瞬间变成了“火牛”,哞哞哞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马运来家紧锁的大门被林中虎一撅头砸开,他一个箭步冲进了院子里,一把抓着在院里乱转圈的马运来迎面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骂了声“你他妈那个X啊,还不快喊人救火!” 这一巴掌打得响亮,马运来象触电般猛地跳了起来,脑子却一下子清醒过来,一看是林中虎闯了进来,双手拍着屁股大声叫道,“中虎哥呀,中虎哥呀!失火了!失火了!不得了啊!” 林中虎又大喝一声:“你他妈的叫唤个球啊!你老婆在哪?你孙子亮亮呢?” 林中虎这一声喝又使马运来蹦起老高。疯了似的喊着:“哎哟我的妈啊!亮亮他奶,我的亮亮呀!” 林中虎忽然明白过来,一转身冲进他家的上房屋,跑进卧室把早已吓得成了一摊泥的亮亮奶抱了出来。 由于是大夏天,亮亮奶也只穿了一个花裤头,白花花的一身肥膘本来就很柔软,由于惊吓过度,此时更是软瘫成了一一滩泥。亮亮奶平日里身体保养得好,尽管是六十岁的人了,可那两只肥大的大奶子并没有干瘪,一左一右地在林中虎的胳膊间晃动着。可他顾不得细看这些,一口气把这个胖子女人抱出了大门外,用力一送,便把他扔在了门前的一堆干草上,又飞身闯进了院子里。 这时,马运来也从上屋的东间里抱着孙子亮亮冲了出来,刚把亮亮放到她奶奶的身边,轰隆一声巨响,三间用各种木料和石棉瓦搭成的羊圈便垮塌下来。另外两间用干树枝支起的牛棚也早已化为灰烬。大火在地上熊熊燃烧起来。里边用做椽子的粗竹筒被大火烧得噼噼啪啪地炸响着,不时发出“咚!咚!”的闷响。 院子里象打仗般热闹起来,林中虎的老伴早已赶来,用一条花格子被单把马运来老婆的上身包了起来。马运来的老婆一看孙子亮亮被他爷爷抱了出来,才如大梦初醒似的尖叫一声,一把夺过孙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可奇怪的是,亮亮并没有哭,也没有丝毫的惊慌,衣服也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眼睛依旧象平时那样木讷呆滞地耷拉着,他并不去看院子里的大火,只是呆呆地靠在奶奶的怀里。 亮亮的爸爸大伟和妈妈小芹,已经外出打工八个年头了。期间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他三岁生日那天,一次是他六岁那年的春节,期间再没有回来过。 因此,除了爷爷奶奶外,亮亮的眼里好像并不认识他的爸爸妈妈,心里边更没有爸爸妈妈的多少印象。 熟睡的村民人们很快被惊醒了,村子里的狗也南呼北应地拼命叫了起来。闻讯赶来的人群提着大桶,捧着脸盆黑压压地跑了过来。但定眼看去,都是些老头子、老婆婆、小孙子、小孙女,少有的几个粗壮劳力,其实也都是些五六十岁的半老不老的人了。人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救着这场大火,可由于取水的路途较远,一桶水、一盆水泼下去,真可谓是杯水车薪。第二拨人刚把水提来,早先泼了水又去取水的那些老人们,不是累倒在跑边喘气,就是跌倒在路边呻吟。孩子们出来的也很多,但大都是些小学生,只能远远地躲在那里看热闹。 所幸的是,大石头村离县城不是特别的远,只有二十多里地的路程,也不知是谁拨打的119,两辆红色的大消防车一路鸣叫着沿着弯弯曲曲的村村通公路飞驰而来。人们急速地闪到一边去,一群消防兵奔了过来。三道巨大的水柱喷起老高,马运来家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天亮的时候,村里的人们还没有散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在帮助马运来家往外抬东西,整理被夜里的那场大火烧得乱七八糟的家什,用各种救火工具从院子里往外舀着消防车喷出来的积水。腿脚还算利索的赵得富和几个村民帮他从门前的山坡上找回了惊散的几只羊,飞跑出去的那群鸡也零零星星地跑了回来,探着头在门口转悠。 人们清点了一下,这场大火烧毁了马运来家的三间大羊圈、两间牛棚、西墙角的一堆干柴,还有院子里的一些农具、三棵石榴树和一棵枣树。 所幸的是马运来家的上房屋是四间水泥平房,除了门窗玻璃碎烂,上屋门被熏黑外,屋子里的东西都完好无损,这也多亏了消防车来得及时。否则,马运来家可就惨了。 正屋下方靠东边的那三间平房,一间是厨房,一间堆放杂物,一间里边存放粮食,由于全都是安装的木制门,门上刷的红漆早已被烤成了黑紫色,一样幸运的是里边的东西并没有着火。 这时,院子里的人们因为肚子饥饿方才闻到了满院的烤肉味。仔细搜索时,才发现马运来的那头老黄牛早已成了“烤全牛”。奇怪的是,拴在牛鼻子上的那条牛皮绳依然完好无损地系在大柱子的铁圈上。牛绳绷得很紧,牛鼻子已经撕裂,老黄牛的嘴巴大张着,舌头硬硬地伸在外边,牙齿深深地陷在舌头里,两只牛眼噔得好像要爆裂出来,那样子恐怖极了。 人们拉起了跪在牛头前痛哭的马运来,扭了脸不忍心去看那头可怜的老黄牛。 刘大贵家的媳妇苏二妮走过来对林中虎说道:“中虎叔,羊圈清理完了。一共烧死了十五只羊,加上外边找回来的十一只,一共二十六只,运来叔说,他家养的是三十三只羊,剩下的那七只羊找不到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林中虎哼了一声说:“辛苦大家了,收拾完都赶快回家做饭吃吧。这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都折腾一夜了。羊烧死了不要紧,牛烧死了也不要紧,只要这老马头和老马婆、小马驹没烧死就算他老马家烧高香了。” 说完,林中虎又哼哼地苦笑了几声。 日头升起老高的时候,马运来家的院子里才算安静下来。这时,一个拿着照相机、两个戴着白手套夹着公文包,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员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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