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出差，酒店睡不着，索性起来写几笔。

令我睡不着的，除了陌生环境不习惯外，至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被一张图片深深震撼到了。

11月2日，一名伊朗女学生在德黑兰伊斯兰阿扎德大学因不当佩戴头巾，遭到安全部队殴打后，脱衣抗议并被捕。

有人说，望着她圣洁的肌肤，第一次没有了情色之心。

是的，她裸露出来的身体，像一道闪电刺破了黑暗的天空——伊朗总统马苏德-佩泽什基扬在竞选期间谴责拟议中的头巾法为 “黑暗计划”，并承诺结束道德警察巡逻和对不遵守头巾规定的妇女使用暴力。

她的勇敢之举引发全球关注。国际特赦组织对此表示强烈谴责，并呼吁伊朗当局立即无条件释放这名学生，同时确保她在获释前能够与家人和律师取得联系。

事实上，这并非伊朗女性首次对着装进行抗争。此前，伊朗库尔德妇女阿米尼因违反着装规定被捕，并在拘留期间不幸身亡，这一事件曾引发全国范围内的示威潮。在那次抗议中，许多伊朗妇女选择摘下甚至焚烧头巾，以此作为对压迫的反抗。尽管政府随后进行了镇压，但女性争取权益的呼声并未因此平息。

所以，这名女大学生的惊世骇俗之举也是有原因的，她只是露出水面的礁石，水面之下，是民意的洪流涌动。至少，在伊朗，对女性着装以及女性权益的严苛规定已不是铁板一块，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松动与缝隙。也因此，我并不太担心这名女大学生的命运。

但在另一个被塔利班控制的国度，情况就不一样了。

二

想起我曾看到过的另一张同样震撼人心的照片。

阿富汗的某个会场。一群密不透风、严严实实的罩袍之间，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女子着牛仔裤、平底鞋，露着她那美丽的脸庞，神态自若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尊雕像。

是不是让你感受到了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的勇气？

那是塔利班刚刚重新掌权的时候。一群阿富汗女性上街抗议，她们抗议的是前政府，称流亡总统加尼领导的阿富汗政府“滥用女性”，“仅凭女性的美貌就招募她们”。

根据现场视频，数百名女性身穿罩袍，手持支持塔利班的标语和旗帜，在沙希德·拉巴尼教育大学外游行。她们称，塔利班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塔利班武装人员在游行队伍周围守卫。随后，部分女性进入学校会议大厅，聆听演讲。

从画面上来看，很可能，那位戴眼镜着牛仔裤的女子，就出现在这样的会场。

稍稍代入一下就能体会到，在那里，她有多孤独，就有多勇敢。

是的，再糟糕的时代，总有一些高贵的灵魂不愿随波逐流。

三

也许你会和我一样，想起这样一幅历史场景——

1936年6月13日，德国汉堡市海军训练船正在举行下水仪式，阿道夫·希特勒突然出现在活动现场。此时所有人都向希特勒行了一个标准的纳粹礼。

只有一个人不仅没有行礼，还环抱双臂，露出了一脸的轻蔑与不屑。

很快，他被举报。

他的妻子因为是犹太人，被纳粹杀害，他的两个孩子也因混血儿身份被送进了集中营，而他自己则被送进了监狱，再后来被送上了战场。

1944年10月17日，他死在了克罗地亚。

1991年3月22日，美国《时代》杂志上首次刊登出这张照片，并向世人询问他的名字，他的女儿认出：那是她的父亲。

此后的日子里，他在这张手臂丛林的照片里，接受来自全世界亿万人的注目礼。

他的名字叫奥古斯特·兰德梅塞。

仅就勇气而言，伊朗这名女大学生与阿富汗这位不知名的女子，堪称女版奥古斯特·兰德梅塞。当然，后者面临的风险要更大。

我很想知道，这个女子接下来的命运如何，甚至可以直接发问，她还活着吗？

毕竟，在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她的反抗显得太扎眼了。

在当地信息不是很畅通的情况下，她随后的遭遇，不一定有机会进入我们的视野。

对世界来说，她的命运可能成为一团“暗物质”。

想当初，塔利班作出的五大承诺中，排在第一的就是承诺不歧视女性，未来将允许女性在新的框架下工作和学习，“在我们的社会、我们的体系下，女性将非常积极活跃。”然并卵，仅仅过去一天，阿富汗电视台就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典型的就是女性主持人“下岗”。

现在呢？

已经发展到女性不能在公共场所说话了。

伊朗古称波斯，早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就建立了人类史上第一个横跨亚欧非三大洲的大帝国；上世纪60年代，阿富汗也曾一度富裕祥和，女性所享受的权益，与现代发达国家的时尚女郎并无二致。但是，这两个国家民众的生存与权益现状，令人唏嘘。

但我还是坚定地相信，21世纪的人类，不会如此轻易地允许野蛮战胜文明。

淡定，淡定，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