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疫情,好消息越来越多。
“全市16区实现社会面清零”。 “快递个人散件派送正在恢复”。 “5月22日逐步恢复公交地铁”。
“6月中下旬全面复工复产”。
这个城市的烟火气,终于快回来了。
而随着部分地区政策的放开,一些封控多日的人们也开始计划返乡。
仅17号一日,上海虹桥火车站就发出12趟列车。
预估发送旅客7000人次。
已经空旷了许久的车站,久违地站满了归家的游子。
返乡之路并不容易。
首先是一层层的程序。
48小时内核酸检测报告和24小时内抗原检测报告;
处于防范区内,社区给开具离沪证明;
属地居委同意接收;
需驾车离开的所开具证明6小时内有效。
几个条件缺一不可。
其次,是抢票难。
离开上海的列车就那么几辆,远远负荷不了想要回家的人们。
有人说好像回到了疫情初期抢菜的时候。
每天换好几个抢票软件。
点进去不是“排队人数过多”就是“票已售罄”。
甚至出现了黄牛加价2200元倒卖2张火车票的离谱情况。
买票之难堪比春运。
而更心酸的,是你历尽万难买到了票,但可能连车站都到不了。
上海的交通尚未全面恢复。
坐不了公交地铁,也很难打到车。
于是,大多数人,只能选择步行或是骑共享单车前往。
有人提前一天晚上从家出发。
背着沉重的行李骑了4、5个小时的自行车。
有人干脆连行李也不拿了。
凌晨步行了21公里才到。
还有人,干脆直接在车站外打上地铺。
生怕错过第二天的列车。
为了回家,他们忍下疼痛,忍下疲惫,忍下委屈。
但仍无法逃避他人的责难。
有人指责,上海又没完全解封,回来添什么乱!
有人不解,两个月都等了,就不能再等疫情完全结束吗?
我当然理解大家的恐惧和紧张。
只是,对于很多急于离开上海的人来说。
若非别无选择,谁又愿被千夫所指。
那一张张返乡的车票里,不知道写满了多少成年人的心酸与为难。
他们,或许真的等不起了。
候车厅里,有一对从江西来的老夫妻。
两人原本是来上海看病的。
没想到,一出院就突然遭遇到了疫情。
明明有家,却不能回。
在这偌大的城市里,却无一人可依。
酒店的房费太贵,他们承担不起。
只能勉强找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睡觉。
我不知道,他们得经历什么样的苦难,才买到了这张回家的车票。
记者采访到他们的时候。
妻子哽咽着说:“不讲了,能回家就好。”
我不敢想,这两个月,他们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餐露宿。
也不敢深思,连上海人都买不到菜的时候。
他们又要以什么果腹。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疫情下,能让一个成年人崩溃的,或许只是一张床,一餐饭。
别问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因为有些人,仅仅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大学生林涵,也是返乡流里的一员。
她回家的理由,是母亲病危。
4月27日,林涵接到了家里人的电话,说母亲病重。
心急如焚的她立马找到辅导员,问清了所有要离开学校要办的手续。
从上海飞往家乡长沙最近的航班,是5月3日。
却已经是她的最优选。
29日下午,林涵准备好了离开上海的所有资料。
坏消息却接踵而来,航班取消。
收到短信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木了。
怎么办?
重新买机票,被取消的概率太大。
坐高铁,就不得不到其他城市中转。
面临着直接被就地隔离的风险。
为了早一点见到母亲,林涵最终联系到了一个可以拼车回长沙的车队。
6个人拼一辆车,车费一万五。
均摊下来,每人两千五。
是平时的好几倍。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5月2日,林涵如愿到达长沙宁乡县。
按照当地防疫政策,她必须要接受7+7的隔离。
一下高速,社区转运车就直接把她拉到了隔离酒店。
几小时后,林涵接到电话。
母亲不在了。
母女二人,终究没能好好告别。
她只能通过视频,参加母亲的葬礼。
和她情况类似的,还有28岁的工程师小李。
几天前,他收到了父亲突发再障性贫血的消息。
急需骨髓移植手术,需要他配型。
小李抢了好几天,都没有抢到回家的车票。
最后只能打了一辆跨省运输的货拉拉。
司机一开始并不愿意接单。
听说他要回家救父亲后,才咬牙同意。
因为他经历过那种亲人患癌的无助与恐惧。
小李说,自己平时是一个特别害怕麻烦别人的人。
这次麻烦了很多人,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大局意识。
只是,有时候错过一次,就是一生的遗憾。
疫情下的成年人,要承担的岂止是生活的压力。
还有猝不及防的意外。
有时,可能连从容尽孝都是奢侈。
抖音上,一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晒出了自己离开上海之前,向社区提交的申请信。
他给出的理由很简洁:“没钱交房租了”。
戳中了许多人的软肋。 返乡的人流中,多得是和他一样在外拼搏的打工人。
他们都曾怀抱一腔热血,来到这座城市。
尚未来得及大展宏图,就被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生活。
当梦想回归现实,当生活只剩生存。
他们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再也无力负担梦想的成本。
只剩回家这一条路。
来自安徽的餐饮人久久,在上海打拼了四年多。
有一份不错的事业,挣了些钱,也在老家买了房。
原本打算3月份回去验房。
没想到,一场疫情,重置了他所有的人生规划。
封控的50多天里,他被隔离在公司宿舍里,失去了收入。
手停口停的时候,每多隔离一天,都让人无比的焦虑与煎熬。
17日,他离开了这座承载了他大半青春的城市。
他说,隔离结束后,就准备在老家开个饭店了。
疫情时代,走一步看一步吧。
网上曾经有一个很火的问题:“疫情结束后,你最想见谁。”
爱人?家人?子女?
都不是。
最高赞的答案里写:“我谁都不想见,只想上班。”
以前觉得好笑,现在只觉得心酸。
疫情下成年人,都活成了生活的挑夫。
家庭的支撑,父母的指望。
哪一头都放不下,只得咬牙硬撑。
但现在,他们真的撑不住了。
返乡的队伍里,我看到了很多农民工的身影。
他们放下家庭,来这里谋生,本就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却因疫情几个月没有挣钱了。
一家老小都等着他养,你要他如何还能在这里再待下去?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们永远无法对他们感同身受。
但我们可以给这些被生活撞倒的人更多的理解。
他们,或许只是倒霉版的我们。
我为什么要写这些返乡的人?
我只是想说,疫情当下,每个成年人都是在负重前行。
无论他们,还是你我。
我们都是被迫卷入时代洪流里的沧海一粟。
站在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上,演绎着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
有时候,我们应该多一点人对人之间的共情与宽容。
这几个月的上海如何,只有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最有发言权。
我们未曾经历过为几包菜而紧张焦虑的无助。
未曾体验过收入骤降,节衣缩食的窘迫。
更没有经历过与亲人生死两隔的遗憾痛苦。
便无法对离开上海的他们指责什么。
既然其他城市愿意接收,我们就应该相信他们心中有数,也有做好闭环工作的能力。
疫情可怕,但偏见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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