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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呢喃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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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愿意跟我一起搭便车走路回台湾吗?」


    「好啊!」


    二十一岁那年的夏天,我参加大学的交换计画,在毕业前到西班牙读书一年。认识西斗的第一个月,他的脸庞透出热情,很认真地问我要不要跟他走回台湾,想也没想,我随口答应了。


    第二个月,他问我嫁给他好吗?看着他深邃的黑色眼珠,我泛着泪说了好。于是穿上简易自製的婚纱,我们开始了这趟徒步旅行。


    我们的相遇,是安排好的吧,好像两个灵魂羁绊了几世的缘,在茫茫人海中,命中注定要遇见。


    那天晚上,朋友们拉着我去市区喝酒,小小的酒吧挤满了年轻人,我们一群人挤在角落的桌子旁,人手一瓶 mahou 啤酒,沁凉的气泡灌入喉头,尾韵的苦涩是长大的味道。


    从厕所回来的路上,一名西班牙男子怯生生地凑近,儘量在人群中保持一点不侵犯的距离,一头乌黑的捲发衬托出阿拉伯式的浓眉大眼,黑色眼珠闪着小孩子特有的光芒,修剪整齐的鬍子完美描绘出脸庞的轮廓,黑色衬衫在他身上很挺。




    「妳会说西班牙文吗?」他说他叫 Alfonso,小名是 Sito,在这家酒吧打工,正在跟同事庆祝下班。他问我从哪裡来、在马德里做什麽,他耐心地听着我用那不甚流利的西班牙文,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回应着他。


    「明天愿意一起喝一杯吗?」我的朋友们要离开了,于是他留给我他的电话号码,说「真的很高兴认识妳。」


    春天的马德里很舒服,傍晚的凉意吹不熄我的雀跃,在市中心的太阳广场,我站在地铁出口等他,远远就看见那头柔软的捲发。


    他有点犹豫地在我脸颊上亲两下,怕我不习惯西班牙式的招呼,灰色的连帽外套传来一阵晒过太阳的舒适香气,宽松的阿拉伯裤子透露出嬉皮的味道。


    他刻意保持绅士的距离、在我身边缓缓地走着。我们边聊边走到 Noviciado 地铁站旁一家叫做 El barcón de Malasaña 的咖啡厅,点了两杯薄荷茶。怕我着凉,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


    认识西斗之后,灵魂变得好重,那是爱的负担吧,我的世界不再只有自己。同时却又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像躺在云朵上悠游、舒服自在。


    第一次牵手是在一间小酒吧裡,面对他那一大群我从没见过的朋友,为了让我安心,他温柔地牵起我的手。第一个吻是在我的公寓楼下,他一如往常送我回家,那天道别时轻轻往我嘴上一亲,回到家甚至还传讯息道歉,怕我被他吓到。


    西斗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对所有事情都想去探索,想走遍世界,用自己的眼睛感受每一个地方的美。他也有个善良的灵魂,拥有的不多,却总想给予需要的人。


    我们每天都腻在一起,深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般、不敢浪费一分一秒地跟对方相处,偶尔去书局看地图、在咖啡厅讨论旅行的路线、在一个个不同的酒吧想像着未来会看见什麽样的风景,我带他去吃迴转寿司和中式自助餐,他带着我去公园散步、去看他的剧场表演。


    平凡的每一天,因为两人在一起而变得意义非凡。


    世界这麽大,人生这麽长,总会有这麽一个人,让你想要温柔的对待。


    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像八点档那样爱得死去活来;没有世纪婚礼,只有那个晚上悄悄互许终身的坚定。


    能遇见一个欣赏自己原始样貌的人是如此地幸运,因为西斗,我学会全然地接受自己的样子,外在、内在都是。


    小时候我非常讨厌自己的单眼皮小眼睛、黑皮肤、还有自然捲的头发,总是站在镜子前,虔诚祈祷自己可以投胎成为大眼睛、白皮肤的标准美女。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努力敷着美白面膜,出门必擦防晒、撑阳伞,因为以前的我还不知道「美」不是社会给我的定义、不是隔壁同学的眼光,而是自己怎麽看自己。


    直到遇见西斗,我才明白一个人要先懂得爱自己,才能爱别人。我爱他,更爱因为他我所成为的样子,也爱我们一起成长、一起挑战、一起为这个世界做的一点改变。因为他,我想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我们在初夏的六月结束了马德里的生活,一起回到西斗的家乡。他来自西班牙南部安达鲁西亚省,裡面最南端、一个人口不到十万人的热情小镇,这裡的空气中总是瀰漫着悠閒,海美得令人忘记时间的存在,还能遥望非洲大陆。


    我喜欢躺在柔软的沙子上望着湛蓝的天空,等待夕阳下山后的满天星斗,听着海风,月光在海上指引出一条道路,对人生的徬徨都消失殆尽。


    出发前,我们把西斗的旧物出清到跳蚤市场卖,赚的钱不多,赚到的是大家的加油跟祝福。


    「谢谢你们去追我们没办法做的梦。」那天在市集裡,好多人跑来跟我们说这句话,还有他们眼裡闪烁的光芒,成了后来旅途中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不愿、也不能放弃的动力。


    我们为了成为被社会认可的成功人士,每天战战兢兢为生存打拚、分秒必争的努力,休息变成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我们自动化地过每一天,不再去思考、不再去用心感受、不再去聆听灵魂。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困在自己的舒适圈,或许因为工作,或许因为家庭,各种牵绊使得他们纵使有颗闯荡的心,也无法真正去实践。


    我们都太习惯找各种藉口不去突破安逸的现状,其实各种理由也只是我们自己筑起的围牆,给自己设了限。


    解博茹《流浪情书》
    旅行没有比较厉害,而是拥有踏出熟悉环境的勇气,去闯、去看世界的执着,然后在冲撞的过程中听见自己的声音,找回最重要的初心。


    「没有钱怎麽旅行?」搭便车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沙发冲浪让陌生人敞开温暖的家门,给的是住宿也是友情,没有什麽钱还是可以环游世界。


    「为什麽要搭便车?不会很危险吗?住陌生人家太恐怖了吧!这样旅行应该很累吧!」


    其实旅行没有这麽困难,只要背起背包,踏出第一步,世界就在你面前。只需要问问自己,为什麽我们会来到地球?如果这是一场冒险,你愿意当一个庸庸碌碌的机器人,还是不顾一切勇往直前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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