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岳女士花了数万元请来的菲佣，不仅帮她治病，替她养家，最后得到的回报竟然是菲佣卷款一走了之....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文：Robert 编辑：小魔仙 发自菲律宾马尼拉／福建晋江
GloriaVerona（下文简称G），46岁，她在2018年春节前夕，从菲律宾到福建晋江做家佣。 这是她第一次出国，来到中国做菲佣。对比一般内地菲佣来说，她算是年龄比较高才来大陆的，而且因为大陆对于菲律宾劳务市场尚未开放，她只能通过地下的渠道，“非法”偷渡进中国雇主家庭。 据雇主岳女士所说, G的家中有3任老公，若干家庭成员，很大程度上要依靠Gloria在大陆挣的钱来养活。
G 的生活照
1
“人间蒸发”的菲佣
2018年4月3日中午，日程安排上，Gloria此时应该已经打扫好了屋子，开始清洗晾晒衣服，但是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菲佣Gloria居然人间蒸发了，雇主岳女士对此毫无心理准备。仅仅几天之前，她还让家人陪这名菲佣亲自去医院，帮助菲佣擦拭外用药，清洗身上摘除脓疮后的伤口，如以往一样关切之至。
24小时，G的手机一直是关闭状态，岳女士想起身边曾经雇佣过菲佣的朋友叮嘱：千万不要把菲佣的护照交到本人手里，她们完全不讲情义，她们只会借钱，随时可能跑路。
善良的岳女士，虽然没有将护照还给菲佣，但是还是对菲佣关怀备至，带她去医院做挤出脓疮的手术，还在G的苦苦哀求下，心软提前给她预支了大半年的工资。 岳女士以为全家人对G那么好，不会发生背叛之事。现在，她的轻率付出了真金白银的代价，菲佣G失踪，意味着岳女士全家要蒙受超过5万元的损失（半年的工资加支付高额的黑市中介费）。
当然，对于能雇佣菲佣的家庭而言，经济损失倒不难承受，而最大的困境在于，自己的善意被啪啪打脸，损失如何能够挽回？接下来做何选择—还敢通过地下中介雇佣菲佣吗？
2
大陆的诱惑
笔者在与受害者岳女士沟通的过程中，了解到了她们与G从双向选择，到接洽，到确定直至见面的全过程。 之所以能选择G，是因为岳女士的密友家，也在雇佣着菲佣，这位菲佣在其密友家，勤勤恳恳工作数年，口碑极好，多年的周到服务，让菲佣快成了家庭一员，当岳女士与密友闽南语聊天的时候，菲佣甚至能偶尔插两句笑话活跃气氛。这样的菲佣，让岳女士很为羡慕。
有一次岳女士和密友说起自己也想请一位菲佣的时候，密友的菲佣说她在菲律宾老家有亲戚，这个亲戚和她年纪相仿，干活麻利，又会说英语，可以来这里做事，基于密友家菲佣的一再恳求，架不住热情推荐的岳女士，便同意和菲佣的亲戚G女士接触一下。
通过视频聊天，彼此加了微信号码，G女士通过这边做菲佣的亲戚介绍，对于在这边的收入和工作很感兴趣，在微信聊天中透露出了强烈的来大陆工作的渴望，同时一再请她在这边的菲佣亲戚帮忙，见G态度诚恳，加之有密友的多年菲佣在中间，岳女士便将1000人民币打给菲律宾的G，让其办妥签证来中国。
然而事情发展出乎岳女士预料，也许是好事多磨，G多方打听努力，才知道依靠自己，是没有办法取得菲律宾海关的放行，以及中国大使馆发放的旅行签证，对于菲律宾外劳前往大陆，菲律宾海关和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默契的砌了一道森严的壁垒。 壁垒的存在，按捺不住大陆的富裕阶层也对菲佣的高标准的服务的欲求，一个地下市场开始发育，并始终与官方的监管进行着猫鼠游戏，甚至存在着某种默契。 后来几次联系，G很急切，也很焦灼，她迫不及待地表达了马上被雇佣的意愿，恳请让主人想想办法，并发誓自己的工作会让主人非常满意。
所谓想办法，其实就是花钱，大使馆发放到中国的旅游签证，需要有一笔银行的保证金，G说打过来10万，做保证金，等她来了，想办法让菲律宾的朋友把银行的保证金划拨出来，寄回中国还给雇主，岳女士断然否决了这种天马行空的不靠谱，接下来只能寻找地下市场的摆渡人——神通广大的菲佣中介。
在国内的大中城市，尤其是沿海发达地区，雇佣菲佣是一种时尚，也因此催生了各种中介，每一个中介走的路数都不一样，但不管什么路数，都是潜藏在水下的潜规则，说白了，都是做的说不得的偷偷摸摸，菲佣持旅游签入内，然后过了旅游签的有效期，就黑下来长期发展，对于菲佣来说，挣钱养家的欲望大于一切。对于中介来说，地下市场的信息越不对称，他们上下其手的操作利润就越大。
最后经过密友家菲佣的介绍，牵头认识了一家国内的中介，中介很神秘，没有办公室，没有见面，只是打过几次电话，给了一个账号，约定好35000人民币的中介费，中介负责把菲佣从菲律宾带到国内，在机场交付给雇主。
3
惊险的入境之旅
2018年1月，与中介谈妥，中介费支付完毕，没几天中介告知岳女士签证已经弄妥，让岳女士等人于1月22日在厦门高崎机场接机厅外等候，在约定日期当晚，神通广大的中介便亲自带着四五个菲佣从机场过关出来，并在机场外的一家便利店内，将G和随身行李交接给了岳女士，岳女士一家在感慨中介神通广大之余，当晚就把G带回了晋江的家。
G女士到了雇主家后，表现的比较笨拙，G说自己从菲律宾来，第一次出国，中国的东西太先进了，有一些设备不会用，所以可能煮饭家务上手比较慢，没怎么多想的岳女士只是要走了G女士的护照，便让G女士继续在家中连学习连做家务。
偶尔和G女士聊天，听G讲她的入境之旅，G听说，她的亲戚在中国大陆的工资比新加坡、香港和台湾都高，为了赚更多的钱，明知道不合法，她还是毅然和另外的家族亲戚，一起被中介带到中国大陆。
从菲律宾到大陆的菲佣地下通道的管道有很多条，对于G来说，那是一个漆黑的晚上，中介公司的人为了省钱，让她们坐上了陈旧狭小的一班夜航飞机，机上不提供免费食物和饮水，身无分文的她们一路忍饥挨饿到了越南，随后转道从广西入境，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被带到了厦门，听说她们还算是幸运的，有的去其他省份的菲佣，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才能抵达。
G说，一路上她就喝了一瓶水，吃了点CHINA FOOD，熬过了有些凄楚的旅程，不过，想到来了之后能挣大钱养活家，她心中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4
2个月的“蜜汁磨合”
在晋江的菲佣生活开始了，女主人对佣人彬彬有理，家里的食物和用具，全权由G负责，如果一切就此下去，就会和G的亲戚及岳女士的密友一样，平淡无奇的下去。 G在来之前，身上长了一个囊肿，来了不久，也许是水土原因，也许是饮食习惯不同，这个囊肿发作了，岳女士让家人天天开车拉其去医院，涂抹消毒，每次来回差不多都要200元，不爱计较的岳女士，觉得只要G好好做事，这些体恤都是可以提供的，希望能用这种温暖让G心安，让G长期在家中做事。
G断断续续抹了一个多月的药，在抹药期间，G很担心雇主会因此不要自己，岳女士去安慰她只要身体好了，好好做事就可以。然而未曾想到的是，G过了一段时间，提出家里的亲戚有各种疾病，需要她汇款回国，问雇主能不能提前预支工资，大片大片的聊天记录都是求情，可怜，求怜悯。
岳女士没有多想，便提前预支给G14000工资，安排汇到了菲律宾国内。
从款回国之后，G干活也就逐渐拖拉，动不动就拿手机和菲律宾的亲戚朋友聊天，岳女士为此说过几次，但是屡屡说完之后，第二天依旧如故，与密友的菲佣相比，感觉同样的菲佣，服务质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岳女士有心换人，但是工资已经预支出去，只能将就，如此一直将就到了4月份。
5
G：回不去的菲律宾
2018年4月2日，G女士在家中无人的情况下，穿着主人的衣服鞋子，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行色匆匆的消失在了小区门口的监控系统中。 笔者和岳女士了解情况的时候，尽管离G女士逃走已经两天了，但岳女士提起此事，仍伤心不已。G女士拼着护照不要，拎着行李箱就跑路了，扔下雇主家偌大的房子，需要操持的各种家务。此时的她非常需要一个得力的佣人。
岳女士家里也用过本土保姆，但她把那些的日子看作噩梦—中国保姆懒散、邋遢、无知，稍微不满，她还没说什么，她们就开始撒泼打滚闹辞职了。 因此，她选择了找菲律宾保姆，但是菲律宾保姆的跑路，让她对于家政保姆这个行业，打心底产生了恐惧。 这样的日子，除了痛苦便是焦躁，在和笔者聊天的过程中，岳女士几近语无伦次，激动的情绪反映出了G的突然消失，对岳女士的伤害之深。
岳女士找到密友的菲佣，菲佣表示G女士的作为，让她大为惊诧，因为G女士当初来华，该菲佣也在其中起了某种担保作用，如今消失不见，该菲佣表示很着急，当下联系G在菲国的亲戚，亲戚们表示G女士在从雇主家跑路后和他们联系过，并且给岳女士看相关截图。
以上对话大致内容：
格洛里亚：我们就在这里谈吧，我不会用我的微信。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有沟通，请儿童。 苹果：为什么？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格洛丽亚：我离开了我的雇员，如果你阿姨要回菲律宾还我的债，我就和她联系。 苹果：你做错了，我阿姨会有麻烦的。 格洛丽亚：我要离开我的微信，我们就在这里聊天吧（facebook） 苹果：你不应该预支薪水，他们正在找你。 格洛丽亚：他们在保留我的护照，我要找一份薪水更高的新工作。请理解我。
同时，岳女士也设法联系以前的中介，但是电话打过去，永远都是打不通的嘟嘟声，眼见着成堆的家务没有人做，支付了高额薪水的菲佣又跑了路，中介也联系不到，岳女士对于选择雇佣菲佣，这个当初的决定，回想起来，五味杂陈。
截止到博牛社区发稿前为止，G已经消失整整72小时，其间，G依旧在中国大陆，和菲律宾的亲戚联系，说汇款的相关事宜。
（大意：是我会在最近给你打7000披索（约人民币950元）并且给我兄弟打款2000比索。不要让他在说我的坏话。）
6 H：地下市场，何日见光 据岳女士讲，其身边，不少朋友，都习惯雇佣菲佣，比起国内的保姆，菲佣的好处自不必多言，虽然政府严令禁止菲佣入境，但是巨大的需求仍然使地下菲佣市场十分活跃。 源于菲律宾海关与中国政府的严控，菲律宾保姆入境中国的方式越来越难，因此菲佣的中介黑市价格不断攀升。即使这样，并未妨碍中国的雇主们对菲佣趋之若鹜。
近两年，随着中菲之间关系转暖，尽管菲律宾政府明令禁止菲佣来中国打工，菲律宾海关这两年在出入境方面进行了严格的把控。但是，一切都阻止不了为了淘金梦而不惜铤而走险的菲律宾女人，取道香港澳门来中国的菲佣越来越少了，而通过第三国转到入境的菲佣越来越多，她们千辛万苦来到中国大陆，为了不断上涨的薪水，对于回不去的菲律宾而言，摆在她们面前的薪水，以及养活家庭的压力，使得她们认为即使“黑”下来，只要不断跳槽，雇主开的价码越来越高，也是值得的。
曾经和这边的菲律宾女性聊天，她们坦言，只要有机会，自己也想去中国，干上三五年后，钱也挣够了，再彻底离开。即便是旅游签过期，被中国海关遣送给菲律宾政府，大不了去内政部坐十几天的牢，有吃有住的，还能省个机票钱呢。出来打工什么苦没吃过？不在乎了。
2017年5月，曾经一度传出风声，国内试点开放菲佣市场，近一年过去了，中国大陆对菲佣的限制依旧不见松动，与国内居民的巨大需求之间的矛盾也在加剧。
对菲佣的需求，催生了庞大的地下市场，没有规则和法律的地下市场，导致了各种乱象丛生，一方面菲佣的权利无法保障，另一方面雇主面对黑中介的消失，菲佣的不辞而别，头苦不已。而且，庞大的黑菲佣大军，无论是社会治安，以及两国外交，都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隐患，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政府要给她们一个合理合法存在的方式，同时加强对国内保姆市场的管理，制定出符合雇佣双方的权利规范。
开放菲佣市场，让地下的菲佣见光，才是菲佣地下市场乱象的最后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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