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中资企业纷纷出海，这是全球性的经济放缓和地缘政治斗争大背景下不得不为之的一次自我革命。在东南亚这片出海热地，聚集了太多的中企。在这其中，已有超过4400家中资企业在海外投资时选择越南（数据截至2024年3月）。而与中企一同远渡重洋的，还有大量的中青年管理人员与技术人员。



异国他乡处，他们承载了各自企业国际化的重任，也承载着中国各产业自我革命、出海求生的使命，但他们面临的人生挑战和职业发展困境却往往不为外界所知晓。

本文我们特邀一位在越南发展已逾两年的企业管理者，希望通过持续聆听他的自述，了解以他为代表的、更多出海外派人群的真实心境与另重人生轨迹，以飨读者。



又至越南，轨迹重启

2022年5月1日，越南政府宣布对外国人来越取消检疫和隔离，放开入境限制。7月1日集团决定外派我到越南胡志明市，担任东南亚区域副总经理。

接到任命，既兴奋又忐忑，我之前来过越南两次，一次是2009年来胡志明市开会，只待了三天两夜，只是在酒店吃完午餐等晚餐，因为怕热，也没出酒店，便匆匆离去。另外一次是与朋友飞到越南中部城市岘港打高尔夫，也是三天两夜，白天球场晚上酒店，也没什么印象，只是感觉每天都有雨。

然而这次不同了，要在越南工作了。望着舷窗外，下面是蓝绿的南中国海，点缀着散乱的小岛，心中一片未知。

经过近两个半小时沉闷而无聊的飞行，南航CZ3069平稳地降落在胡志明市新山一机场。跟随着人流，到了入境处，因为疫情刚放开，旅客不多，我找了个人少的队等待放行。没过多久，轮到我，中年越南阿sir接过护照和签证，看了下我就埋头在电脑上敲打，一会儿，在我的另纸签证上敲了一下，丝滑入境。

因为要长住，我带了两个大行李箱和一个高尔夫球包，全部要过X光机。到了机场外面，接机的人很多，来接我的越南当地老总——周总早就候着，看我出来后，用越南语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周总，四十出头，湖北人，头发微白，中等个，身材管理得不错，没有肚腩，透着精明干练。之前跟他没共事过，只是知道他外派越南15年了，全家落户越南。因为不熟，上车后寒暄两句，我就被道路上如鲫的摩托车震撼到，有点像九十年代的汕头，但骑摩托车的人比汕头野，非常随性，可以从汽车左右两边越过车头飘然拐去。汽车在车流中像是弱势群体，不停地刹车。从机场到下榻的第一郡酒店，从高德上看大约仅十公里，但我们花了整整40分钟，非常不适应。



越南街头，摩托车是更主要的交通工具

晚上接风宴安排在第三郡的越南餐厅，名字看不懂，但据说有点名气。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我也想尝尝地道的越南菜。餐厅主打越中菜系，柚子沙律、炸鱼块、炸春卷、炸鸡、炒饭、炸虾、最后一道半酸辣小火锅汤，8人买单总共不到800元人民币。是便宜还是贵？对我初来乍到的我而言，完全没有概念，只是觉得越南盾纸币上面的“0”太多，有点恍惚了。

越南盾面值范围从200到50万，分别有200、500、1000、2000、5000、1万、2万、5万、10万、20万、50万。1万以上都是塑料纸币，防水，1万以下是普通纸币，没有硬币。

一摞一摞不好放，于是我到公司财务处先借支2000万盾，用橡皮筋一捆，揣兜里，顿时觉得腰板挺直了些许。

入住的酒店是新世界酒店，日房租300多万盾（约1000元人民币），略贵。所以，我当下的首要任务是赶紧找公寓。好在公司已经让地产经纪找了一些盘，未来两日我就去看看，合适就拿下。但是，语言沟通成了难题，经纪小妹大都不太会英语，只好现场下载中越翻译App。两个人用手机比划了一下午，总算找到一间符合公司预算、环境还不错的两居室，月租金3000万盾（人民币8千多元），使用面积120多平。感觉越南没有传说中那么物美价廉，房租直逼广州市区，最后划了下价，业主同意2800万租给我（管理费水电煤气另计），成交！

融入，从油盐酱醋河粉开始

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周总让我先熟悉一下胡志明，不急着安排工作，我也乐得清闲。

所以每天找司机走街串巷吃河粉米卷，品各种咖啡，用手机低效沟通，总觉得游客不是游客，当地人不是当地人，不伦不类，新鲜感一过，毫无乐趣可言。不行，得学越南语了！

由于疫情隔离限制刚解除，西贡市面的商业活动还不活跃，很多临街店铺还未开张，街头还是一片口罩面容。公司例行每周检测，中招则回家休息转阴再返工，没有恐惧。每周都有员工中招，但病毒弱性，无“挂掉”之忧，大家倒也坦然，生活仍在油盐酱醋河粉中继续……



食在越南，味在粉

忙活了一个月，把自己妥妥地安顿下来，工作也进入状态、适应了角色，朝九晚五，早上美式热咖啡，中午河粉，晚上瞎凑合。

除了同事，没有朋友、没有熟人，真实体会了“老外”的感觉。最无聊的就是吃完饭到临睡前这几个小时，公寓里有全套家电，包括Wifi，电视是基本不开，越南台所有节目都听不懂，反而觉得吵，又没有刷抖音短视频的习惯，怎么熬啦？

我所租住的公寓，位于胡志明市第二郡，是居住区，叫Thảo Điên Pearl（中文有人翻译叫“草甸明珠”），有没有豪宅的感觉？公寓落成七年多，当初卖价一平米2000美金左右，现在均价6000美金/平米，发达了！



公寓窗景

唯一没升级的是大厦门口那条路，二车道对开，不下雨，烟尘滚滚，下雨后，汪汪小溪。

汽车还没问题，骑摩托车顿时成摩托艇，必须十成油门拿捏冲过，否则熄火进水需要靠人力硬推，男人尚可，可如果是女孩女士，那种无助孤单、扶车四顾心茫然的样子，我见犹怜。

公寓分两座楼，都可以看到部分西贡河景，不是公寓位置靓，而是西贡河太多弯曲，想不看见都难啊。朝向好的可以看到胡志明地标建筑，东南亚第二高楼——Landmark 81，夕阳西下，霓虹灯就在高墙外围亮起，飞机降落之时，一看到这楼，就知道胡志明到了。

我所在的胡志明

胡志明市是越南社会主义民主共和国第一大城市，人口在1200万左右，1867年至1975年称“西贡”，1975年越南统一以后改为“胡志明”，下辖16郡1市5县，是最大的直辖市，也是越南的经济、文化和航运中心。我平时生活就在第一郡、第二郡、第三郡、第五郡及平盛郡之间摆荡。



平盛郡，1郡与2郡的中间纽带区域

第一郡号称CBD，类似广州天河区，高楼林立，商贾遍地，越洋混杂，人车拥堵。

第二郡是居住区，有许多老式别墅，听说当初解放南方时，上面说攻下西贡，人人有地，所以现在很多地都是军人立功赏的。

第三郡紧挨第一郡和第五郡，也是办公楼、酒楼、酒吧和Ktv较多的地方，本地居民小楼较多，租金比第一郡实惠，我公司写字楼就租在第三郡。

第五郡是华侨聚居地，店铺招牌大部分都是越华双语，街上经常听到广东话和普通话，有点唐人街的感觉。最出名的是安东巿场，是前越南张姓女首富开发的，说起来，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平时上班在第三郡，商务应酬在第一郡，买中国食材在第五郡，回家经过平盛郡，有没有城市很大的感觉？其实各郡之间距离不远，只是交通拥挤，汽车都是20-30公里的龟速，所以，摩托车才成了最方便快捷经济的交通工具。

他乡中秋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迎来了到越南后第一个节日，中秋节。越南日历也分阴历和阳历，阴历节日有清明、端午、中秋和春节，跟中国一样且同日。庆祝方式大抵相同。话说这次中秋，因回国还需隔离，所以打消此念，老老实实待在越南，看看越南人怎么过中秋节。

中华传统节日流传至今，庆祝方式大抵只剩下聚会和吃饭，隆重程度大致通过吃多久来表现，所以中国人春节从大年三十吃到正月十五，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大节。孤身一人在越南，光吃没劲，必须要有聚会，幸得一老同学介绍同样旅居越南的哥哥——第二届中国商会会长，伍哥。

对我来说，总算找到组织了，中秋当天，急不可耐先电联，伍哥表示了极大欢迎，并约下午去他住处茶聊，晚上一起吃饭，我欣然接受。

伍哥，美籍华人，1993年来越南创业，与越南农业部下属公司合资创办了一个饮料厂，位于越南南部同奈省。经过近三十年的精心经营，成为越南国产水果饮料行业的佼佼者，现在热心于商会及公益事业，有着邻家大哥的风范。

按照伍哥发过来的定位，很快就找到了这个位于平盛郡的西贡明珠小区。伍哥已在二楼阳台上看着我们下车，到了伍哥书房，我们就直接开聊。我比较好奇越南的风俗习惯，伍哥就跟我娓娓道来，印象比较深的是伍哥一句话，他说中国人提倡勤劳致富，讲天道酬勤，而在越南是“勤劳致命”。

越南胡志明气候炎热，一年两季，分雨季和旱季，雨季每年6月至11月，11月至来年5月是旱季，常年气温25-33度，所以经常可以看见快递小哥拿杯冻饮躲在树下划手机。而不似国内某团小哥，全力拼单，风雨冷热无阻。

保姆把晚餐差不多备好了，家常菜，外加一只花龙。花龙在市场一公斤400元人民币左右，便宜国内价格约一半，做法简单粗暴——切块、捞米粉、加点葱姜蒜，重点是必须加鱼露。

这鱼露是江浙闽潮州一带人的佐料，外地人吃不惯。越南是产鱼露的地方，北中南部皆有，比较出名的是富国岛、潘切和金瓯等地，还分等级。据伍哥说，尝过越南鱼露之后，国内的出品只能算咸海水，我尝过后，确实味道鲜美。

我们喝的是750ml装的55度古井贡酒，越南食材中国做，也算是解了淡淡乡愁。

“小球社交”

认识伍哥后，我在胡志明的社交圈子一下打开了，先是被伍哥介绍进中港台马商人成立的高尔夫球队——“三·三”队。球队成立了二十多年，不过真正的会员只有三十余人，当年由旅居胡志明的商人定于每月第三个星期的星期三打球吃饭，故此得名。

球队由会员轮流作东当“炉主”，会员可邀请嘉宾打球吃饭，但嘉宾当不了炉主，入会标准甚严，听说有几个嘉宾已跟着吃了两年多，还未被批准入会。

打球地点基本上定在首德球场，在一郡的“点都得”享用晚餐。我也入乡随俗当嘉宾，开始了每周三白吃白喝的快活日子。



越南中餐厅“点都得”，音同国内粤式茶楼“点都德”

胡志明市周边一小时车程左右有几个球场，靠近机场的新山一球场，属越共第七军区经营，球童基本上是当兵的或退伍的。平阳省有松北、好美丽和双鸽等球场，隆安有西湖球场，打球费用在500-700元人民币左右，球童小费150元人民币，也不算便宜。

平时最常打的就是守德球场，正称“越南高尔夫乡村俱乐部”，柬国洪大大经常坐直升机来打，封前后各两洞，保镖加球童十来人，在果岭上乌泱泱一大群，估计已经把球入洞途径围好，不进都难。

此是笑传，未经证实，大家不必当真。



三·三队合影

第一次跟三·三队蹭饭吃，大概会员与嘉宾共20人左右，分两桌，在点都得二楼大包房，大家分座次坐下，炉主居主桌C位。酒满之后，有个提议喊一个，这时今天的炉主马来华人卢总站起来喊“摸嗨吧”，大家回“哟”，卢总再接“嗨吧”，大家回“哟”，卢总又接“嗨吧”，大家回“哟哟哟，谢谢炉主，身体健康，财源滚滚，儿孙满堂”，于是大家第一杯先入肚为安。

我第一次见识这行酒令，非常好奇，又问了一下隔壁朋友，原来“摸嗨吧”是“1、2、3 ”的意思，越南人喝酒大部分都会喊此令，用以助兴。

在座的会员和嘉宾大部分在越南做生意超过十年以上，最久的当属台商，有几个超过30年，可以算是“越南通”了，闽南语、国语、越语样样得，个个生意都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前期来越的赶潮人有先发优势，这几年虽受疫情影响，但影响甚微，仍然稳稳当当.......

（未完待续！应受访者要求，“越漂”为笔名。）

漂在越南

太生气了，无法HOLD啦 >_<......

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真是被感动的痛哭流涕……

无回帖，不论坛，这才是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