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慢慢的风 于 2023-11-7 17:34 编辑
在华人富豪圈里,“亚洲糖王”郭鹤年无疑是极其低调的。
单提及名字,很多人或许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但如果讲起其创造的商业版图,或许,“郭鹤年”三个字会变得更为具体。
无论是30多岁掌握全球超过5%的食糖生意,40多岁创立世界豪华酒店品牌“香格里拉”,还是50多岁打造了著名食用油品牌“金龙鱼”。
在郭鹤年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他的投资遍布日用品牌、房地产、传媒、物流等多个领域,因为每次入局都快狠准,在商界中,人们称他为“永不破产的巨人”。
前不久,马来西亚2023年福布斯富豪榜公布,郭鹤年以118亿美元的身价,连续25年位居榜首,与此同时,还成为榜单上年纪最大的富豪。
十月初,郭鹤年过完100岁生日,至今,他依旧每天都会前往公司工作。每次聊起与继承人有关的问题,他总是三缄其口。
虽然有8个子女,但似乎哪一个,目前都未能达到郭鹤年心中继承人的标准。
郭鹤年庞大的家族企业将会如何分配,现在依旧充满变数。但作为掌舵者,郭鹤年并不焦虑,他说:
“儿孙能如我,何必留多财,倘若不如我,多财亦是空。”
如今,人们聊起郭鹤年的发家史,总会将很大一部分成功原因,归结于他生于商人家庭。而日后的成功,不过是天时地利,以及父亲为他打造出的“巨人的肩膀”。
但实际上,在郭鹤年的人生中,“商人之子”更像是一个噱头,他之所以成功的秘诀,多数来自于母亲。
96岁时,在采访中聊起去世多年的母亲,郭鹤年依旧难掩泪水。他在自传中写:“我事业中的很大一部分成功,都归结于母亲从小对于我的教导。”
1923年,郭鹤年出生在马来西亚,父亲郭钦鉴在20世纪初离开老家福州,前往马来西亚,成立了主营粮油生意的“东升号”,生意十分红火。
母亲郑格如则出生在福州一个书香门第,她的父亲郑寿南是清末的举人,十分开明。小时候,郑格如的外婆想帮她裹脚,被父亲发现后,立刻拿起剪刀剪断了纱布。
到了读书的年纪,父亲又将她送入福州女子学院。毕业后,她考入福建协和大学,接受新式高等教育。
在那个较为封建的年代,作为一名女性,郑格如获得了十分珍贵的自由。但有些事情依旧难以选择,比如遥不可及的自由恋爱。
20岁那年,郑格如在家人的安排下去往马来西亚,与比她大7岁、未曾谋面的郭钦鉴结为夫妻。
婚后3年,郑格如生下3个儿子,分别是老大郭鹤举,老二郭鹤龄,与老三郭鹤年。
那时,郭家的生意正越发红火,郑格如却从不参与家族生意,只在家中教育孩子,教他们中文,给他们讲道家哲学与儒家文化,告诫他们做生意一定要讲道德,够真诚,不能盲目追随物质。
多年后,郭鹤年在采访中曾如此说到:“在整个营商生涯中,我总觉得母亲以她纯洁的一生、她的美善和对佛教的虔诚来守护着我。”
1930年初,郭鹤年父亲的生意越来越好,但他与妻子郑格如的关系却走上下坡路。事业的成功让父亲渐渐迷失,开始沉迷鸦片、赌博,甚至多次出轨,对妻子大打出手。
郑格如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婚姻生活彻底破灭后,她离家出走,独自抚养孩子们。
在婚姻里,郭鹤年的父亲并不称职,但对于孩子的教育,他却提供了丰厚的资金支持。
郭鹤年在几岁时就被送入马来西亚名校新山英文书院,后来又进入最为著名的华文学校,系统学习中文知识。
高中毕业后,他考入新加坡莱佛士学院,后来的新加坡总理李光耀就是郭鹤年的同学。
在郭鹤年的成长经历中,母亲的爱与教育成为他为人处世最为坚韧的内核,父亲提供的物质支持,又让他极早确认了事业的方向。
这也为他后来在商业上的成功,种下了一颗成活率极高的种子。
1947年,24岁的郭鹤年只身前往新加坡,创建第一家公司,取名“力务克”,主要从事船务生意。
在此之前,他从大学毕业,在父亲的公司工作了几年,攒够了足够的经验后,开始尝试独立。但没想到,公司成立的第二年,郭鹤年的父亲就因病去世,终年55岁。
父亲去世后,母亲郑格如提出全家人拧成一根绳,共同经营家族生意。
如此之下,在仅仅独立一年后,郭鹤年便回到马来西亚,和两个哥哥一起成立了“郭氏兄弟有限公司”,主营粮食销售。
虽然在三兄弟中,郭鹤年年纪最小,但他却最有理财头脑,对生意也更感兴趣。
这种天分在郭鹤年读书时就已经显现。那时母亲每天都会给孩子们一人5分钱,每次郭鹤年都只花1分钱,将剩下的4分钱攒起来,而哥哥们则会都花光。
所以“郭氏兄弟有限公司”成立不久后,郭鹤年便成为公司的主要管理者。
那时,郭鹤年每隔几个月就会去往伦敦,学习公司经营与经济知识,每年除了母亲过生日,他从不休假,最瘦时体重降到90多斤。
后来郭鹤年说:“比我聪明的人很多,但他们都没有我努力,我下班后从不喝酒,不熬夜,第二天总会准时到达办公室。”
一次,郭鹤年去店里视察,发现许多家庭在应对婴儿哭泣时,会抓一小撮糖放进孩子嘴中。
郭鹤年立刻觉察对于许多家庭而言,糖是不可或缺且难以被替代的物资。
之后,郭鹤年拿出企业中的所有资产,孤注一掷地建立了马来西亚第一家炼糖厂,从泰国买进粗糖,在自家糖厂加工后,再卖到全国各地。
短短几年内,郭鹤年就控制了马来西亚80%糖市场,大获成功。
过程中也存在惊险插曲。
1963年初,郭鹤年认为这年糖价会大涨,囤积了近20万吨的糖。到了七月份,糖价不仅没涨,还大幅降价,这也让郭鹤年临近破产。
没想到,8月底,一个台风打到彼时全球糖业重要原产地古巴,让当地的甘蔗园遭到大破坏,砂糖量大幅缩减。
台风过后,郭鹤年的事业迎来了晴天,随着国际市场糖价不断上涨,那一年,郭氏公司赚到了1400万马币(2023年11月,1马币兑换1.54人民币)。
郭鹤年将这一年称为自己人生中的“黄金1963年”。第二年,他便掌控了全球5%的糖市场,伦敦一家报纸更是称他为“亚洲糖王”。
对于“糖王”这个名字,郭鹤年并不认同,他说:“我只是一个商人,很努力,也有运气的加持。”
运气与努力固然重要,但郭鹤年成功的关键之处,还在于他独到且敏锐的商业雷达。
1968年,郭鹤年被推选成为马来西亚新加坡航空董事局主席。
深入航空业后,他发现,在未来,旅游行业会成为一个很大的商业机会,这个机会里,最重要的不外乎三点——吃、住、行。
而从“吃”发家,又已经了解到“行”的郭鹤年,开始将目光投向“住”。
1971年,郭鹤年在新加坡建立起第一家豪华酒店,取名香格里拉,意为“世外桃源”。
以此为起点,他构建起自己庞大的酒店王国,开始打下另一片江山。
1973年,郭鹤年在新加坡的家中接到一通神秘电话。
对方邀请他立刻来中国香港,表示有要事商量,几天后,郭鹤年在香港宝华大厦顶楼见到了代表国家的工作人员。
对方告诉他,国家现在需要30吨糖,希望他能帮助国家度过难关。郭鹤年当即回答:“你们如果相信我,我一定帮你们。”
但彼时,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糖商之一,郭鹤年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观察与揣测,如果传出自己将要收购大量白糖的消息,一定会造成国际糖价大幅上涨。
为了掩人耳目,他特地报名参加了日内瓦糖会,同时派人去巴西偷偷买糖,最终,他替国家解决了燃眉之急。
后来,有人问他为何不趁此挣一笔钱时,他坚定地回答:“那是不忠于中国”。
郭鹤年
自此之后,“爱国华人”成为郭鹤年的又一大标签。
1983年,郭鹤年在杭州建立了中国第一家香格里拉,谈及决定进入中国的原因,郭鹤年说:
“一定要吸引更多人来中国旅游,我要帮助我的家乡。”
第二年,北京计划修建国际贸易中心。最初,这一项目本来是要交给国外财团投资,但因为对方多次提出苛刻条件,导致项目停滞。
郭鹤年知道后,立刻决定投资,他说:“我坐不住了,我们要争志气,不要给外面人看不起我们中国人。
刚好我有一亿多美元在香港盘古银行,这个事情,应该我们中国人自己来做。”
最终,郭鹤年前后投资近5亿美元,参与兴建了中国国际贸易中心,这笔投资也成为当时外资在中国产业界所推行的最大的投资计划。
在郭氏企业内部,甚至流传着一个说法:如果你想开展一个新的投资,只要对郭鹤年说这项投资有利于中国发展,他一定会同意。
后来郭鹤年在采访中说:“我的心可以说分成两半,一半是我生长的国家,一半是我父母亲的老家。”
在郭鹤年女儿的记忆中,小时候,周围朋友们都会被父母送去国际学校,但郭鹤年却始终坚持将他们送去彼时香港唯一一所普通话学校。
原因是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在中文环境中长大,了解中国文化。
他也从不会给孩子们买奢侈品,带他们去米其林餐厅,而是将钱用于让孩子们参加夏令营、旅行以及户外教育上。
每当被媒体问及对孩子的评价时,相比优秀,他总会用“好孩子”来形容。
在郭鹤年看来,成人比成才更为重要,商场如战场,计谋或许会失效,但人品永远是制胜法宝。
豪门通常子嗣多,郭家自然也不例外。
郭鹤年一共拥有8个孩子,其中5个是与第一任妻子孕育,3个则来自第二段婚姻。
1945年,郭鹤年与第一任妻子谢碧蓉结婚,谢碧蓉出生于医学世家,与郭家门当户对。婚后,她先后生下5个孩子,分别是郭孔丞、郭孔演、郭绮光、郭璇光和郭敏光。
这段婚姻始于郭鹤年创业之初,见证了郭氏事业的崛起,不可避免的,忙碌的郭鹤年未能给予妻子与孩子足够陪伴。
对此,谢碧蓉从未有过抱怨,而是尽心尽力抚养五个孩子,照顾家中老人。但世事难料,她未曾料想到,会有第三个人走入这段婚姻。
70年代初,郭鹤年在一次飞往新加坡的航班上认识了空姐何宝莲,纵使年龄相差近30岁,两人依旧相恋了。
事情传回谢碧蓉的耳中,证实过后,她决定与郭鹤年分居。
1979年,郭鹤年带着何宝莲搬回香港,在深水湾附近买了一栋豪宅,成为李嘉诚的邻居。
之后,何宝莲为郭鹤年生下两女一子:长女郭惠光,儿子郭孔华与小女郭燕光。
另一方面,在郭鹤年离开马来西亚不久后,谢碧蓉就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在与病魔抗争5年后与世长辞。
如今看,回到香港生活后,郭鹤年的事业重心也开始转移。
在搬回香港前,他便在香港成立了嘉里集团,与此同时,还开始购买地产,兴建酒店。
1981年,香港第一家香格里拉酒店正式开业,郭鹤年的触角也开始伸向更多板块。
在邵逸夫的邀请下,郭鹤年入股无线电视台,成为彼时最大股东。同时,他还从传媒巨头默多克手中买下彼时香港销量最高的英文报纸《南华早报》,进入传媒行业。
生意越做越大,有关郭氏企业继承人的讨论也频频被提及,其中,最开始被郭鹤年看重的是长子郭孔丞。
上世纪70年代,郭孔丞从国外学成归来,跟随父亲定居香港,处理家族企业的核心业务。那几年,他开始频繁代替父亲出席大小会议,并担任香格里拉集团董事长。
1980年,郭孔丞在香格里拉酒店遇到了歌手邓丽君,一见倾心后,他展开猛烈追求。
最初,邓丽君并没有太在意,在她看来,豪门公子多花心且不可信。
但接触后,邓丽君发现郭孔丞对自己十分真诚,做事也踏实,没过多久,便与郭孔丞谈起恋爱。那时两人爱得甜蜜,郭孔丞还常会陪伴邓丽君一起出席大小颁奖典礼。
恋爱不到一年后,他们在香格里拉大酒店正式订婚。
订婚之后,郭孔丞带邓丽君回到新加坡,与家人商量结婚相关事宜,但没想到,本以为这会是两人婚姻的起点,却最终成为终点。
回到新加坡后,郭孔丞带邓丽君去看望奶奶郑格如,一进门,家里的司机和佣人就围到邓丽君身边,向她要签名。
郑格如对此十分不满,在她看来,作为郭家长媳,不该如此抛头露面。在那次见面中,她向邓丽君提出三点要求:
第一,必须将过去的人生经历全都交代清楚;第二,不能再进行演唱事业;第三,必须与所有演艺圈里的人断绝关系。
如果不能满足以上三点,她便不同意这门婚事。
毫无疑问,这三点归纳起来,指向了唯一的方向:婚后,邓丽君必须全面退守家庭,不能再当歌手。
虽然觉得不公,但为了郭孔丞,邓丽君决定退一步。
她同意了郑格如提出的第一条与第三条,唯独希望能够继续唱歌,哪怕不能登台,至少也允许她能够继续发专辑。
郑格如没有让步。
邓丽君的弟弟后来回忆起这段往事,他说:“姐姐和郭孔丞提出过私奔,她放弃自己的事业,郭孔丞放弃家族,她们一起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郭孔丞并不愿意。
最终,在原定婚期的前半个月,郭孔丞与邓丽君宣布解除婚约。
后来他迎娶了日本女生由美子,有趣的是,由美子也是邓丽君的粉丝,且她的侧面与邓丽君极为相似。
对于这段“替身文学”,郭孔丞并未正面回应过。唯一确定的是,与邓丽君分开这件事,对他造成极大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郭孔丞陷入了消极状态中。
郭氏家族的继承顺序,也就在此时渐渐变换了走向。
虽然有8个孩子,但在经营生意上最像郭鹤年的,其实是他的侄子郭孔丰。就连郭鹤年曾在公开场合评价他为:
“下一辈中最聪明的。”
在长子郭孔丞为情所伤日渐消沉后,郭鹤年开始将更多精力放置在次子郭孔演身上,但遗憾的是,在经商上郭孔演没有太多天赋,表现并不突出。
在这一过程中,郭鹤年的侄子却异军突起。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使用的主要是散装二级油,质量差,炒起菜来总会满屋烟,吸入身体后还会造成危害。
郭孔丰发现其中商机,他找到郭鹤年,表示可以在中国建造精炼场生产小包装油。郭鹤年听后立刻投资,这个品牌就是后来国内油业巨头金龙鱼。
但郭孔丰并没有接过郭鹤年的生意。
进入90年代,他自立门户,创办了棕榈油企业的丰益国际,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进入21世纪后,还频繁登上各大富豪榜。
另一方面,虽然家族中的各个生意板块都被郭鹤年分给了几个孩子,他依旧是整个庞大家族企业最后的操盘手。
1999年,郭鹤年尝试从管理前线退休,但2003年,非典对业务造成巨大冲击,加之没有合适的继承人,80岁的郭鹤年又回到管理一线,开始日复一日的工作。
在这一过程中,郭鹤年第二任妻子的三个孩子也渐渐成年。
郭鹤年与何宝莲(第二任妻子)的三个孩子 从左至右:郭孔华、郭燕光、郭惠光
长女郭惠光毕业于哈佛大学,毕业后出任过几年《南华早报》董事总经理及行政总裁,后来进入香格里拉集团,用五年时间成为董事。
港媒还常常将郭惠光与何超琼做对比——同样都是出身豪门的长姐,且能力出众。
在婚姻上,郭惠光嫁给了“公仔面大王”周文轩的外孙吴继霖,打造了一段强强联手的婚姻。
除此之外,郭鹤年最小的儿子郭孔华也从哈佛毕业,毕业之后,他一直跟在郭鹤年身边学习生意。
也正因为此,这几年,郭氏兄妹成为了郭鹤年“最有实力的继承者们”。
对此,郭鹤年从未正面回应。
至今他依旧每天都会去公司办公,纵使已经100岁。
他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是旧社会的说法,现在,九十岁才是古来稀。人生一定要有挑战。”
回头看郭鹤年漫长的工作生涯,原生家庭的富足、父母的眼界、时代的助推都是他成功不可缺少的关键因素。
但在那个年代,拥有这些“先天优势”的青年,并不只有郭鹤年一个,就连他自己都曾说,早年间和他一起在生意场上沉浮的朋友们,如今全部都销声匿迹,退出江湖。
郭鹤年曾说:“我相信比我聪明的对手有好多,但有的人聪明,却比较散漫。我做16个小时,而且很快很快,他做8小时,还悠哉游哉,他怎么和我竞争。”
至于郭氏家族以后的归宿,郭鹤年很少焦虑。
至今,他的办公桌前都放着母亲生前亲手写下的字:“儿孙能如我,何必留多财,倘若不如我,多财亦是空,不为自己求利益,但愿大众共安宁。”
在他看来,世上所有事情有其演变的定论:
“我只能为我的孩子带来一个启示,而不是钱。若他们能够遵循,我们将能够延续多三代或四代。”
商场沉浮多年,郭鹤年早已明白,成功与失败有时就在一念之间,而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沉没,有时只在朝夕。
故事进程不可控,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自己的竞赛精彩,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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