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压根不会预料到，我能在这个混乱的异乡街头和三轮车夫吵架。听了无数次关于印度的骗局之后，我总会不以为然，不愿意带着有色眼镜和过分紧张。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我的疏忽，当我明知道三轮车夫偶尔会刷刷花招。

首先得说说在印度的城市交通，别想招手即停的出租车，我们大概除了抵达和离开前往机场，或者包车，出租车几乎就从来没有纳入选项。更普遍的是人力三轮车和tuktuk 三轮摩托（突突车）。突突车几乎是南亚乃至东南亚8成以上国家最爱的平民交通，而印度的人力三轮车可谓是更加的local和平价。唯一的缺点，或者说别样的乐趣之一，就是要和满心想多赚两个子儿的三轮车夫们斗智斗勇。



那是在德里，从红堡回火车站附近旅店，因为距离不远我和晶晶就叫了人力三轮车，车费50卢比。原以为干脆而直接，50卢比了事儿，但我却在下车的时候懒得在口袋里翻找零钱，直接给了三轮车夫100卢比的一张纸币。一切就那么自然和顺理成章，在我要求车夫找钱的时候，眼前这个黝黑而瘦小的大胡子青年人，一口咬定是车费每人五十。

我内心竟然小激动了一下，这四处常见，甚至攻略文章都会提醒你注意的小伎俩，终于还是被我撞见了！于是，曾被人说看来柔弱小声不和人争执的我，在街边和三轮车夫大声起来。“说好的是50块钱两个人，你不会算数么，你要找我50块！” 嗯，用英语。虽然不确定三轮车夫的英文水平如何，但是吵架的关键词和关键信息，谁也不含糊。车夫选择了耍无赖的态度，攥着我刚给的100块，只顾着摇头，念叨着“one people，fifty，two people ,one hundred.”作出要走的样子，全然不管我的大声嚷嚷。“把我刚才给你的钱还我，我重新给你！”

他开始不做声摇晃着脑袋，我试图伸手夺回他手中100卢比，而他踩在三轮车上向后躲闪。这个画面其实有点好笑，就像是很多印度电影演的一样，这些个小伎俩带着某种碰运气较劲的成分。比的大概是谁脸皮厚，或者是谁脸皮薄。我虽然生气，但不觉得他狡诈，看多了印度骗术的帖子，竟有种总算让我遇着了那种长舒一口气的感觉。这个三轮车夫，和我后来遇到的很多油嘴滑舌的相比，显得笨拙很多。他完全可以踩上三轮车离开，不用理睬我的叫嚷，可他却呆在那里，手上始终攥着那我刚给出的100块。争吵结束的有些戏剧化。大概过了六七分钟后，在路口另一侧斜眼围观了全程的另一个三轮车夫，摇晃着脑袋，带着一脸笑容走过来。他拍拍这个在我的张牙舞爪下一言不发的车夫的肩膀，自己摸出20块递给我，摆摆手，对我说，“好啦，还你20卢比，谁也不吃亏”。我看看了，无奈的顿了顿，拿回了他手中的20块。能拿回20块，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虽然按照当时的汇率，100卢比也就是人民币12块钱左右，就算没有吵，自认倒霉也没有太吃亏。直到很久以后，在两年后的伊朗之行中晶晶开玩笑的和我说，就是从我和三轮车夫吵架那一刻开始，她觉得我是个值得相互依赖的旅伴。所以，不管是之后在菲律宾、在伊朗，她总是把我推倒讲价的最前沿。价讲不下来，看我吵架估计也怪有趣的。



虽说满地骗局，其实也都是小把戏。诸如骗你预定的旅馆倒闭了，带你去新的旅馆之类的，大部分都是为了揽生意，趁你一个不注意小坑你一下。不过成不成功，似乎也不是最终的KPI。在瓦拉纳西，我们计划在古城包突突车到鹿野苑，单程大概就半个多小时。我们挤在一堆乱糟糟的突突车中间讲价，司机们懒洋洋的，没有一点要做生意的样子，每次问价都报了个明显虚高的价格。

我们摆摆手，继续向突突车堆里扎。忽然这堆男人们来了劲，大概因为我俩是小姑娘的缘故，把我们团团围住。我只能继续面无表情，并且语气坚定地说，“XX卢比，go and back，在那呆俩小时！” 突突车司机们抱着手，面带看热闹的微笑，像在看一场街头表演似的，好奇的看我们到底能跟谁讲下价格。



一顿混乱中，我们正盘算着是不是要妥协，加高一点车费。一个年轻的突突司机忽然说，好啊走吧。我们边将信将疑的上车，边在后座和他确认，两个人，在那俩小时！他摇头晃脑的指着黑手腕上的电子手表说，没问题啊，现在计时开始。我笑了，他也笑了，我指着他说“You are kidding me.”又从另一边爬下了车。四周看热闹的突突司机们，一个个摇头晃脑、嘻嘻哈哈的看着我拆穿他的小骗局。我们没生气，只觉得逗，在印度这类事情遇多了，也就不往心里去了，甚至带着某种诙谐的色彩，是个能回来讲成段子的经历。

好在是，我们还是顺利包车到了鹿野苑。只是刚到天空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忙躲进了一旁的寺庙。当地人一个个跑进小小的寺庙躲雨，大雨在地面上溅起一层层的水花，积水往寺庙里涌，进来躲雨的当地人，又一个个起身，用各种方式往外扫水……



我们缩在没有被雨水淹到的小角落，手里捧着同样来躲雨的印度大姐塞过来的当地小吃，就这样坐了一个小时……在这个传说是释迦牟尼在菩提伽耶得道成佛后，第一次讲法的地方，我们甚至都没有去看佛塔和石窟。等到再往回的时候，雨停了，瓦拉纳西城里是干的，没有一滴雨水，或许这就是缘分。



印度满地跑的都是tuktuk和人力三轮，人力车相比较来说要便宜一些。不过距离稍远我们还是愿意坐突突车，起码位置稍宽，也能快一些。而三轮车夫们，总会不遗余力的来游说你说，我可以骑很快，而且便宜。在从瓦拉纳西古城去车站的时候，时间还早，没能谈到合适价格的突突车，索性叫了人力三轮。年轻的车夫说60，你30她30。我摇摇头，说50，俩人一起。车夫默许，我们上车。路还是那样坑坑洼洼和拥挤，距离不远不近，但是也够三轮车夫蹬上一阵儿。就在距离车站大概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三轮车夫一脚踩空，拖鞋和单车的链条掉在了地上。

他不以为然的下车，用脏脏的手捡起，把链条重新绕上、固定，然后用脚踩了踩，再继续踏上车来。没蹬几步，又掉了。他没看我们，又下车，试图修复了半天。我们正疑惑的该怎么办，只见他开始推着车把手，踩着拖鞋，略微吃力推起车来，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推了大概过了5、6分钟，车站门口到了。下车后我还是给了他60卢比，他什么也没说接过钱。我们也转身走进车站。

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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