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nyalee 于 2022-8-29 12:23 编辑
湖南邵阳男子刘双发2016年被邵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以下简称邵阳市疾控中心)确诊为艾滋病患者,5年后他到同一机构检测,HIV抗体却为阴性。期间,他未做针对性治疗,他怀疑自己当年被误诊为艾滋病。
今年8月,他与邵阳市疾控中心和解,双方达成如下两条协议:
一、被告邵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在2022年8月31日之前补偿原告刘双发人民币99900元,在被告按约定支付刘双发99900元后,双方之间的纠纷一次性已全部了结,原告今后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向被告提出赔偿或补偿要求。
二、原告刘双发自愿放弃其他诉讼请求。
刘先生供图
此前,九派新闻记者于7月1日来到湖南邵阳,了解刘双发两次确诊前后的故事。他1983年出生,看起来很白,身上几乎没有肌肉,这是长期待在室内不外出、不运动的结果。自从得知自己染上艾滋病后,如无特别需要,他白天不出门,连买烟都是夜里,“不想跟人接触。”
他曾有吸毒史,在检查出艾滋病之前,他戒了毒,生活一度走向正轨。那时他做装修生意,和女友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有点钱,也准备结婚了,生活充满希望。”
得知自己感染HIV病毒,他把微信名改成“醉生梦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了。他还想过自杀,但未果。
“已经回不去了。”得知自己没有感染艾滋病以后,他的生活仍未完全走上正轨。他想,得到赔偿和道歉的话,会把钱给父母,然后自己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但怎么生活我也不知道,反正很迷茫。”
【1】本着对女友负责态度去检查,结果查出艾滋病
7月的第一天,记者在邵阳的一家宾馆见到刘双发,他看着宾馆墙的墙面和走线说,“做工还挺粗糙的。”这是他过去做过装修工作的痕迹。
年轻时,刘双发有过吸毒史,2015年从戒毒所出来以后一度戒掉了,没再复吸,生活也走上正轨。那时,他在做装修生意,起步的第一年就赚到十多万块钱,和女朋友也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身边也有点钱,也准备结婚了,对生活充满希望。”
2016年的一天,他和朋友闲聊时得知,一个很多年没联系的朋友得了艾滋病。一开始他还没在意,后来越想越不放心——从前他曾和那位朋友共用过一两次注射器。本着对女朋友负责的态度,他去了邵阳市疾控中心。
刘双发称,第一次抽血时,工作人员叫他一周后来拿结果,可一周后,工作人员没给他报告,反而叫他再抽一次血,他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可能(得艾滋病)是八九不离十了吧。”果不其然,再次去拿结果时,“就拿到了阳性的结果。”刘双发说。
其实前一周他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感觉生活完蛋了,只能等死了,但拿到报告时仍很恍惚。邵阳市疾控中心离他住的地方有十来公里,他走回了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走的,整个人都是懵的,一直走一直走,十二月的冬天蛮冷。”
他不想耽误女友,便提出分手,女友一开始不同意。他坦白自己吸过毒,女友也不介意他的往事。后来,他把报告单拿给女友看,女友不得不离开了。
那段时间,他本有好几个工地的活儿要做,也没心思做了。他把微信名改成“醉生梦死”,想着过一天算一天了。
他没有吃美沙酮。
刘双发称,2016年的检测已经遗失,他向记者出示了一份邵阳市大祥区低收入家庭认定中心的电脑档案记录。这份记录显示,刘双发所患疾病是HIV,而且被分类为确诊病例,最有可能感染途径是注射毒品,而报告单位是邵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报告时间为2016年11月29日。
刘先生供图
【2】曾寻死无果,决定活下来
刘双发称,得知自己确诊艾滋病以后,曾在网上搜索艾滋病人能活多久,搜到的结果是十来年。他想,就算还能活十来年,反正都是要死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不再谈恋爱,“不想去害别人。”
他很少主动提起,但不少人很快都知道他得了艾滋病,朋友、同事与他渐行渐远。他又回到那些吸毒人员、艾滋病人的圈子里。
很长一段时间,他很难入睡,夜里12点开始睡,三四点还没睡着,睡着了又起得晚,中午12点才起床。白天,他非不得已不出门,连买烟都是晚上出去,“出门靠边走,不想跟任何人接触。”
大多数时间便是与父母待在一起,但和父母关系也不大好,他总是莫名其妙发火,父母小小的一句话就能点燃他的情绪。“发完火,又感到后悔。”
他感觉自己很混蛋。
钱挥霍得很快,2017年底的一天,钱马上要花光了,他买了两克毒品和一盒安定,买了一个大针筒,想着自杀算了,“想了蛮久,活得没意思。”
他躺在床上,把混合着海洛因和安定的针筒扎进大腿筋脉。他想一下推完,这个量肯定会致命,但没推完他就晕过去了。醒来他动弹不了,发现针管还扎在腿上,但只推进一点点。
在那段短暂的、身体麻木而头脑清醒的时间里,他在想,到底是要死还是要活。“如果去撞车,连累了别人感觉不好。如果要跳楼,感觉好像又很痛苦。”眼下这个最无痛的方法又要不了他的命,他决定活下来,没再寻死。
【3】赔偿9万余元
据媒体报道,2019年刘双发去贵州,当地警方发现他吸毒,对他进行处理,并带他进行艾滋病检查,但那次的检测结果显示他并未患病。警方随后对他进行强制戒毒。
强制戒毒结束后,为了确认自己到底是否患病,他于2021年11月到一家医院抽血检测,检测结果仍然是HIV抗体阴性。直到去年12月底,他再次前往邵阳市疾控中心进行检测,同样得到了抗体HIV阴性的结果。
刘先生供图
刘双发告诉媒体记者,他也问过疾控中心,为何两次结果不一样,但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刘双发告诉九派新闻,他一开始向邵阳市疾控中心提出含检查费、误工费、精神损害抚恤金等合计约40万的赔偿,并要求邵阳市疾控中心在邵阳市广播电视台、邵阳日报等主流媒体上宣传他没有携带HIV病毒,并向其赔礼道歉、恢复名誉。
他想,得到赔偿和道歉的话,会把钱给父母,然后自己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但怎么生活我也不知道,反正很迷茫。”
再做回原来的行业也很难,那些资源很长时间没联系了,从前的同事、伙伴因为知道他吸毒,已经和他渐行渐远。
过去的下属已经开了公司,看着他们,他也会想,“如果当时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我现在可能也开公司了。”
“已经回不去了。”从去年年底得知自己没有感染艾滋病以后,他的生活仍未完全走上正轨,只是换了个手机号,离开原来吸毒、感染艾滋的朋友圈。他想要好好生活,但过去的惯性太大了,他现在仍很少出门,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手机上,在上边下象棋、看电影、刷短视频,“看久了好像人都傻了一样,停不下来。”
8月24日,刘双发给记者发来一份民事调解书,双方达成如下两条协议:一、被告邵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在2022年8月31日之前补偿原告刘双发人民币9.9万元,在被告按约定支付刘双发9.9万元后,双方之间的纠纷一次性已全部了结,原告今后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向被告提出赔偿或补偿要求。二、原告刘双发自愿放弃其他诉讼请求。
刘双发说,“虽然我接受了道歉,但不代表我原谅了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