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西班牙人攻陷吕宋首都马尼拉。在此之前，吕宋末代国王苏莱曼在中国海盗的帮助下，与菲律宾进行了十年的抵抗战争。吕宋沦陷三年後，西班牙人的老对手海盗林凤向占据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发起了挑战。

西班牙人最早造访亚洲，早在麦哲伦航海的时候。公元1521年，率领西班牙船队进行环球航海的麦哲伦，死在菲律宾。公元1565年，来自墨西哥的西班牙人侵占菲律宾群岛中的宿雾岛。公元1571年，西班牙人攻陷吕宋首都马尼拉，自此统治菲律宾300多年。菲律宾之名就来自西班牙皇太子菲律普的名字。

明朝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西班牙人攻陷吕宋首都马尼拉，吕宋末代国王苏莱曼战死。在此之前，吕宋末代国王苏莱曼在中国海盗的帮助下，与西班牙进行了十年的抵抗战争。

因为明朝几百年海禁政策，早在西班牙人开辟新航路以前，吕宋岛已成为中国海商的活动场所之一，当地海商势力林立，比如着名的林凤丶林道乾等人，早就在这里扎根多年。当时几股比较大的海商势力，不但和吕宋王室往来贸易频繁，甚至在吕宋岛上更驻有军队，设有商站据点。西班牙人对吕宋岛的入侵长达十多年。

这场中国海商与西班牙殖民者之间的“吕宋争夺战”，当时东南沿海几乎所有的海商势力都有参与，包括作为“倭寇”最後被明朝剿灭的吴平等人，也曾经派船队助战，毕竟吕宋的得失，牵涉的是整个东南沿海海商势力的贸易利益。而最着名的，还是的以台湾为根据地的林凤丶林道乾等人。

打到後来，林凤成了西班牙人最头疼的对手。林凤当时盘踞的台湾，就是对抗西班牙入侵菲律宾的大後方。西班牙人占优势的时候，林凤就跑回台湾，整顿了兵马後再打回来，双方来来往往打了数年。

到了明朝隆庆四年，公元1570年，“隆庆开关”後，明王朝废除海禁政策，大力招安海商，中国海商们纷纷投诚，争着做大明朝的“朝廷命官”。也在这一年，西班牙再次对吕宋发动了大规模进攻，这次吕宋国最终没能躲过亡国的厄运，国王阵亡国家沦陷，钻中国海商忙着“招安”的空子，西班牙人占据了菲律宾。

吕宋的沦陷，之後的三年里，从菲律宾到中国东南沿海的航线上一直很平静，双方的贸易往来日益频繁，大量西班牙银元流入中国。原本和西班牙人周旋数年的中国海商们，有的早被明王朝灭掉，有的摇身一变招安做官，还有的正被明王朝清剿，自身朝不保夕，谁也顾不得管吕宋的事情。

可西班牙没有想到，吕宋沦陷仅仅三年後，西班牙人的老对手海盗林凤向占据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发起了挑战。吕宋沦陷的时候，林凤正盘踞在澎湖列岛。“隆庆开关”後，林凤也曾动过“招安”的念头，但对这位世代做海盗的“巨寇”，明王朝极为警戒，不接受招安。眼看招安无望，林凤先是大肆攻击福建丶广东沿海各地，反遭明王朝报复。

明朝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明王朝攻占了林凤的老窝澎湖列岛，逼林凤退守台湾岛。这时候的明王朝，在广东丶福建沿海，集结了战舰一百五十多艘，兵员四万多人，意图跨海东征，彻底将林凤斩草除根。林凤唯一的选择只有跑，跑的方向，自然就是毗邻台湾的菲律宾群岛了。

林凤打菲律宾的主意，一则因为他与吕宋国往来颇多，在当地颇有根基；二则是盘踞台湾时，林凤截获了两艘从菲律宾开过来的商船，得知此时的吕宋岛兵力空虚，西班牙人立足未稳，正是最好时机。眼下明王朝大兵压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占领吕宋岛。

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菲律宾马尼拉近郊的巴贡拉扬村，一支由华人组成的神秘突击队，手持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绳枪等武器，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西班牙军营。此时正是清晨，西班牙驻军总指挥戈杨特还在熟睡，突击队迅速地冲入村庄，解决掉每一个看得见的西班牙士兵，惊慌失措的戈杨特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突击队杀死。

仓促集结的马尼拉守军们慌忙抵抗，在经过了短暂的战斗後，因伤亡过大，这支突击队火速撤退。然而，当稍松一口气的西班牙人抬起头来远望时，海面上的一幕却再次惊呆了他们的眼楮∶数十艘战舰整齐的排列在海洋上，烈烈招展的，是一面面醒目的妈祖旗。

这就是林凤向整个菲律宾群岛投下的赌注∶他亲自带来的六十二艘装备精良的战舰丶两千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丶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丶一千五百名妇女儿童丶大批的稻种谷物和数百头耕牛。他把从嘉靖时代开始至此时，中国海商在台湾的所有家底都带来了。在长达十年的吕宋岛争夺战尘烟散尽三载後，中国海商与西班牙殖民者，此时终于开始了这场迟来的决战。

到达马尼拉外海的林凤，起先欲用奇袭之计占领马尼拉，因此派出了一支突击队。这支突击队于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登岸。突击队本来也没打算攻击巴贡拉杨村，意图直接偷袭马尼拉，但听向导说西班牙驻军司令住在那里，随即改变计划，成功的“擒贼先擒王”，将马尼拉司令戈杨特击毙。但这一“擒”，反而把自己也暴露了，有所准备的西班牙人殊死抵抗，打退了突击队的进攻。

奇袭失败後，林凤随即准备强攻，舰队前进到了距离马尼拉城只有十一公里的吉阿米蒂。这时候的马尼拉城，可以说是凶险万分∶整个城里的驻军如林凤事先得到的情报，只有五十多人，而且几乎所有西班牙驻菲律宾的高官，包括总督拉维萨雷斯都在城里。

形势大好之下，林凤却再次犹豫了，十一月二十九日奇袭失败，十二月一日才再次发动进攻，就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差，萨尔西多率领的五十四名援军已经到了。马尼拉的防御力量得到了增强。但即使如此，西班牙人还是命悬一线∶此时的马尼拉城，火炮只有几门，人数只有一百多，趁着林凤休整的这一天里，西班牙人抓紧修筑了外围碉堡，部署了防御。

十二月一日，林凤的攻击再次打响了，六百多中国士兵，向马尼拉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势。按照西班牙人的记载，这支中国军队的战斗力非常凶悍，作战经验很丰富，懂得在冲锋的时候躲避子弹，且兵种也很多样，既有步兵火器兵，更有骑兵，真正的“多兵种协同作战”。然而冲了一天，却丝毫冲不动。林凤的冲锋很凶猛，西班牙人的抵抗也很凶猛。打了整整一天，林凤伤亡了二百多人，虽然摧毁了马尼拉外围的西班牙据点，但是却无法攻上马尼拉的城墙。

西班牙虽然人少，但城防却非常坚固。眼见得出师不利，林凤却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第二天，当历经死战的西班牙人，正紧张的等待着新一天战斗时，他们却再次吃惊的发现，原本旌旗招展的中国舰队居然消失了。偌大的海面上空空如也，先前决死一般的战斗，惊心动魄的奇袭，声势浩大的阵仗，仿佛只是一场并不曾真实发生过的噩梦。

在林凤突袭马尼拉数月之後，西班牙人终于知道了答案，一个令他们震惊的答案∶林凤的舰队在攻击马尼拉失败後，沿着菲律宾群岛一路北上，来到了距离马尼拉二百二十公里的玳瑁港，即今天菲律宾阿诺河流域的邦阿西楠地区。他在这里安营扎寨，建立城市，扎根生存。

这些华人们在当地开辟农田，建房定居，招募流民。周边不甘心受西班牙人奴役的菲律宾本土部落，也纷纷前往投奔。林凤本人更是自立为王，接受当地部落的朝贡。值得一提的是，比起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烧杀掠夺的殖民政策，林凤却很宽和，他平等对待当地菲律宾人，不搞歧视友好相处，甚至还把中国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带给他们，因此威望日涨，这片原本荒凉的土地，渐成欣欣向荣的乐土。

惊出一身冷汗的西班牙人，自然容不下这样的欣欣向荣，此地距离马尼拉太近，按照中国人的话说就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林凤不但是西班牙人眼皮底下崛起一个巨大的威胁，而且还带来了连锁反应，林凤的威名鼓舞了菲律宾本岛的抵抗力量，各地菲律宾部落纷纷起事，攻击驱逐西班牙驻军，眼看着西班牙本身就不稳定的统治，一天天摇摇欲坠。林凤一日不除，菲律宾一天不得安宁，所以西班牙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除了林凤！

明朝万历四年，公元1576年，三月，一支经过精心准备的西班牙突击队向玳瑁港出发了。这支部队包括两百名西班牙士兵，以及重金招募的数千菲律宾土着。主持这次行动的，正是马尼拉战役中火速驰援的萨尔西多，这时候他已经是西班牙驻军总司令。

对于西班牙人可能采取的报复，林凤起初并未敢掉以轻心，从盘踞玳瑁港开始，一直都在缜密关注西班牙人的动向。但偏偏是一场“意外事件”，让林凤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是年三月马尼拉发生土着暴乱，整个马尼拉港的西班牙船只都被焚毁，没船了，你拿什麽偷袭？

所以林凤很放心，但他还是漏算了，没有了战船，就不能用小船？西班牙人就是这麽做的，萨尔西多从当地挑选了六十多艘小船，于是年三月二十五日疾驰玳瑁港。结果这次的林凤，比一年前的西班牙人还迟钝，西班牙突击队摸到阿诺河口的时候，林凤居然没有设任何的警戒点。

西班牙人封锁了河口，兵分两路向林凤扑去，一路从水路袭击林凤在河口的船只，一路从陆地攻击林凤的据点，而且吸取上次林凤攻坚失败的教训，这次西班牙人还带来了四门火炮。轰然巨响中，毫无防备的林凤，骤然被西班牙人的奇袭打蒙了，他停泊在河口的三十多艘战船尽数被焚毁，部下尽数溃散。林凤本人被西班牙人团团包围在据点里。

这一记“闷棍”可让林凤吃了大亏，他虽然有数千人，但狡猾的西班牙人，偏挑他最松懈的时候突袭，整个据点一下子被打散了，尤其是他据点内燃起熊熊火光，另分守在各地的部下们误以为林凤已死，纷纷忙不迭地逃跑。偌大玳瑁，很快就剩下林凤这一支“光杆司令”。这位当年中国东南沿海的枭雄，此时已陷入了最凶险的境地。

但如同上次围困马尼拉的剧本一样，西班牙人的攻坚也碰了壁，从短暂慌乱中清醒过来的林凤，开始冷静的布置反击，利用地利优势多次打退西班牙人的冲锋。萨尔西多也很睿智的暂停进攻，改为长期围困，这次的情况毕竟和上次林凤包围马尼拉不一样，那次的林凤还在海上，这次他在陆地上，船都烧了，把住陆地上的要道，你林凤还能飞了不成。

没想到，林凤真的飞出去了。就像之前一直给西班牙人制造“震惊”一样，这次林凤给了西班牙人一个最大的震惊∶在长达四个月的围困中，中国士兵们决死抵抗，始终没有让西班牙人前进一步，每天都是惨烈的厮杀。但萨尔西多并不担心，按照事先他对林凤部俘虏的审问，林凤据点里的粮食，最多只能坚持四个月，断粮那天，就是他的末日。

到了八月四日，依萨尔西多的计算，林凤应该断粮了，清晨放眼望去，硝烟弥漫的据点果然如死亡一般平静。西班牙人试探着发起进攻，一路冲锋，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进了据点後，才发现整个据点居然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了。就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林凤居然忙里偷闲，带领部下挖掘了一条从据点到阿诺河的运河，更一口气制造了三十多艘战船。等到西班牙人回过神来的时候，林凤和他的远洋舰队，此时正以和时间赛跑的速度，在阿诺河上高速奔驰。

之後，就是那场至今在菲律宾民间被津津乐道的悲壮突围∶阿诺河沿途的西班牙军队，设置了密集的火力，在河道里布置了重重障碍物，企图将林凤彻底消灭。然而骁勇的中国船队却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在付出巨大伤亡後，最终成功冲破包围圈，重新徜徉在太平洋的茫茫海面上。这条打通了林凤生命线的运河，就是今天菲律宾着名的旅游景点∶林凤运河。

这个带有谜一般色彩的中国海商，他有确切文字记录的历史，至此已彻底告终。此後的他，则成了一个神话一般的传说。今天的东南亚以及印度支那国家，乃至印度，都留下了有关他的种种说法。然而传说虽然美丽，结局却还是扼腕∶这场持续十年的菲律宾争夺战，最终还是以中国海商的失败落幕。

林凤与西班牙人的这场决战，看似是他一个人的战争，其实却于中国历史和东南亚历史关系颇大，此战失败後，欧洲人在东南亚地区的势力，如血液一般扩展着，原本在这一地区啸傲一时的华人海商，其地位日益被边缘化。同样受到深重影响的，却是林凤的大本营台湾。林凤的这次远征，几乎带走了台湾所有的家底，原本已经过早开发的台湾岛，此时又是一片空白。曾经在当地名噪一时的各路海商势力，已是或散或逃。曾是各路海商据点的台湾岛，又成了“真空地带”。

而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这场艰难的争夺战，也让他们更清楚的认识了中国人。整个过程里，中国海商机智的战略战术，坚忍不拔的战斗意志，无不给了他们震撼∶这是一个极难战胜的民族。


（《海峡文化讲堂》，作者张--，编辑黄德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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